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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農:內蒙古獲魯迅文學獎第一人

2016-02-15 10:44:30 | 來源:正北方網 | 作者: | 責任編輯:許浩成
摘要:繼而,成吉思汗高高地矗立在毛烏素人的心上,連西方人都説:“全歐洲也沒有一個這樣偉大的征服者”。當我們無法用這本書的文學特點,為報告文學的品質一一立論時,我們卻在掩卷時會説,這是一部地道的報告文學作品。

毛烏素人宏大而精美的畫廊

◎田珍穎

多年前,“毛烏素”三個字曾從我眼前掠過,留下的是淺淺的關於沙漠荒涼的概念。讀肖亦農《毛烏素綠色傳奇》,同是“毛烏素”三個字,卻令我震撼,從而感慨萬端。

這是一部用文字繪出的毛烏素人的畫廊,錦繡無比。而最令我動心的,是其中繽紛而出的人物,他們或成群或獨立,亮閃閃地立於畫廊各處,串綴了毛烏素悠長而豐厚的歷史和轟動於世的現實,演繹著毛烏素人的前世今生。

我按書中結構,將這些人物分為三類,試以此尋找作者創作中的內心軌跡。

情感結構中的人物

他們寄寓著作者的情懷、情感、情緒,在作者的故鄉情結中,他們被珍藏在最深處,作者在自己的情感結構中,選擇的多是名姓不確的“底層人”,因為,他們如毛烏素大地一般堅實和博大,由此,他們能個個站立著,成為躍然紙上的文學形象。

那個傳説中的老額吉,把最後的幾滴水喂給乾渴欲死的小羊羔,她是毛烏素最早的母親。

那個從無豪言壯語的楊拜老,他一生的工作,就是一鍬一鍬地清沙。他清除沙礫的這條路,是烏審鎮通向外界的惟一通道。楊拜老和他的道班工人一樣,為清沙而日日年年地灰頭土臉,但他毫不動搖地堅守在此,直到死後依然守護在毛烏素。

楊拜老將別人的冷暖放在心裏,他以善待人,組織著他的清沙道班。他任“我”為“文書”,是敬畏“我”掌握著的文化;他給玉彪説親,希望帶給他幸福;他把道班僅有的錢借給村民去買返銷糧,以救濟揭不開鍋的窮人……他艱難而窮困,但他是毛烏素人的理想,多少人都想像楊拜老一樣,從代表工轉為正式工,這使楊拜老那質樸的形象上,帶有一輪民間凝聚的光環。

還有那個未具名的大嫂。她窮得沒有一件替換的衣服,卻向“我”承諾,一定還回買雞蛋未找夠的錢,以後,她用一頭小羊羔踐行了自己的諾言。她那濕漉漉的衣服印記著她物質貧困與高尚人格的並存。

村長穿著用化肥袋改制的褲子,穿著見到人時才穿的翻著羊皮的大襖。他是為向道班借錢買隊裏的返銷糧才露面的。他一諾千金地保證,這錢一定還。隊裏比他還窮的人,是壓在他心上的沙梁。

白畫匠一家載著門窗牲畜無奈地遷徙,是毛烏素沙漠上無數人的生存方式;連在風暴中結識的生死與共的司機,也以他特有的勇敢和智慧,表現著毛烏素沙漠上人與沙抗爭中的頑強。

當我們將這些有名或無名的人物排列時,我們發現,作者在書寫他們時,完成了一個藝術審美的過程。

理論家克魯奇説過:“人類在想像中重建過去,從現在重想過去,而不是使自己脫離現在,而回到已死的過去。”這句話,是對作家進行藝術審美的思想流程的解析。

事實亦如此。“我”非昨日知青之“我”。歲月滄桑,歷練了“我”的成熟和成年後的價值觀。當“我”回首往事,有了一個“濾”與“融”的過程。“濾”去過去對故鄉毛烏素人淺表性偏差性的認識,“融”進“我”現在成熟的深層次認識,從而把握了人物趨向性的本質。

歷史結構中的人物

這些人承載著毛烏素厚重的歷史。在這個色彩濃烈的畫廊中,他們站在歷史的縱深處。因而,本書中的縱深感恰由他們而來。

作者將他們結構在歷史中,是因為從真實的歷史看,他們或是一個階段歷史的標識,或是一個階段歷史的操控者,或是一個時期一個角度歷史潮流的參與者。時代造就了他們,他們又創造了時代,正是他們,寫就了一部毛烏素過去的歷史輝煌。

寫這一類人物的筆觸起始於7萬年前的遠古,當河套人向我們走來的時候,我們注意到作者起眼之處可謂悠遠。

繼而,成吉思汗高高地矗立在毛烏素人的心上,連西方人都説:“全歐洲也沒有一個這樣偉大的征服者”。

他的後代薩岡徹辰是毛烏素文化思想的巨人,他用全部才華和畢生精力寫就的《蒙古源流》,留下了蒙古人自開天闢地以來的歷史、文化、政治、宗教,乃至遷徙的足跡,其豐厚程度無與倫比,是惟一被收入“四庫全書”的蒙文作品。

少小成才的詩人賀希格巴圖,以他特具的民主主義思想,成為毛烏素人心目中詩神的化身。他敢於和革命黨席尼喇嘛交往,公開而堅定地支援“獨貴龍”的革命行動,他的詩篇《高高的藍天》成為毛烏素大地上的不朽之作,而他直指政事的《引狼入室的李鴻章》等詩篇,更將這位才華卓越的詩人推到政治的風口浪尖上。但他倡導了直抒胸臆、敞開心扉的一代詩風,卻是後來者眾,為他被革職歸田的不幸際遇增添了另一種色彩。

席尼喇嘛是紅色革命力量的代表,他的思想高遠,作戰勇敢,毛烏素人代代不忘。他死於叛徒暗殺,這是毛烏素天空的一片陰雲,但因此,他的戰友們及後來者前赴後繼地將熱血灑在他戰鬥並犧牲了的土地上。在這塊土地上曾出現過當時紅色政權中建制最完整的縣。

我們無法一一敘述這些開闢和建造毛烏素歷史的不凡人物,但我們注意到,當作者為他們畫出一幅幅錦像時,亦向我們傳達了一種思想,這就是作者對這些歷史人物的定位。

歷史是科學的,因為它的真實性不能有半點篡改;但歷史也是有靈性的,這靈性就是留給文學藝術的表現力,它不排斥作家在書寫它時的激情。

本書作者正是遵循這樣的藝術規律,給他筆下不凡的歷史人物亦人亦神的描寫——他們是歷史上真實存在過的,但他們的神勇、神奇乃至神秘,卻是“重看”歷史時的藝術創造。作者沒有虛構它,而是在生活的體驗中擷取並細化了“神”的色彩。

這是一道道毛烏素人用心築成的世代守望的風景。他們守望的並不僅僅是先人們神一般的錦像,而是守護著先人們留下的一種精神。這種對精神的守望就是一種信仰,一種永不減退的民族自尊,一種要代代承接的英雄不屈的血脈。

當作者將他的這種思想傳達給我們時,我們對這本書的厚重又增加了一重感受。

現場結構中的人物

這是全書的主幹部分,其人物匯集之多、層面之複雜,都可看出是作者傾力所為。

以一個“尋沙”作為由頭,將這些人物串連起來,重筆寫他們治沙、致富和創造綠色傳奇的驚世之舉。他們是毛烏素今天的創造者,也是明天毛烏素的希望。對這批人物描述的高度,將是這部書的思想深度所在。但他們既不可能如楊拜老們一樣經歷過的苦難就是動人的故事,也不可能像毛烏素的先人們那樣閃著神奇的光彩。他們是一群生活在我們同時代的人,任何刻意的文學手段都會使讀者發現“穿幫”之處。

於是,作者的功夫就扎紮實實地表現在這些人物的“現場感”上。惟其如此,才能近距離地給讀者以真實感和可信性:寶日勒岱是老一輩的治沙英雄。作者面對她今日蒼老的面龐,聽她回顧往日的腳步。她懂得治沙的持久和艱難,她以團隊的衝擊力顯示她作為帶頭人與眾不同的思想。她是一隻不怕挫折的雄鷹,而擅于接受新思想則使她智慧超人,這是一個治沙史中不能疏漏的人物。

至此,不能不提的是錢學森。他從戰略的高度看待治沙,把人與自然之間和諧而順應的思想傳給寶日勒岱們。當西方人在治理撒哈拉沙漠遇挫而一片悲觀時,毛烏素人卻走上了科學的治沙之路。

殷玉珍是飄揚在毛烏素大地上的一面旗幟。這位從陜北嫁來的女人,有著天然地不向風沙屈服的性格。當她的治沙業績被社會發現而名噪一時時,她竟不知自己瘦弱的肩膀已扛起4萬畝植樹治沙的重擔;當諾貝爾和平獎的提名給她至高的榮譽時,她依然重復著她往日的誓言:“寧可治沙累死,也不能讓風沙欺負死”。她會對著肆虐的風沙號啕大哭,更會眼淚也不擦地向風沙衝去。和她同樣在風沙中鬥爭的,還有烏雲斯慶的12名姐妹團隊;辭去公職,與丈夫一起投入治沙的浪騰花;能歌善舞卻硬是用30年歲月錘鍊成“治沙專家”的徐秀芳等。她們在作者筆下已排列到科學化、自覺化乃至産業化治沙的隊伍中。而綠色傳奇的顛峰還由另一些非凡的人們繼續攀登著,他們在毛烏素的治沙傳奇中有了一個“華麗轉身”,開闢了一個前無古人的綠色大事業,是一群在毛烏素傳奇中大開大闔的人。

作者一手寫他們的思想和精神,一手寫他們的經濟實踐,鮮活而厚實地塑造了一群當今毛烏素的新人。

比如老巴,他引進大力神集團,盤活了一村經濟,他又和企業家丁新民規劃著另一幅更加熠熠閃光的藍圖。

盤萬忠,一個趕車人,卻在新的轉折中,用50萬棵樹木標識了自己的價值,但他的思想早已飛向未來,去攻克“治沙不致富”的頑疾。

還有那個生活幾經挫折,卻在沙漠中重生的名叫牧人的豪言壯語:“現在哪有空地種樹!”

“80後”大學生王鵬的養殖産業;李京陸的世界上第一座建在沙漠中的生物質熱電廠;十幾年埋頭實驗室解剖沙子的劉根喜,等等。

他們穩立於作者的筆墨之間,讓我們如此近距離地聽到他們的聲音,看到他們的形象。於是我們發現,作者在將他們一一推向前臺時,恪守了報告文學的本質:它的行走性及由此生發的現場感。

作者和他們一一面對面地交談。在敬一杯酒、遞一支煙時,就傳遞了人物真實的存在;在握一把他們磨滿老繭的手,望一眼他們被風沙侵蝕出的滿臉皺紋時,就刀刻般地雕出他們傳神的形象。於是,由親歷者的敘述鋪開了一幅綠色毛烏素的傳奇畫面。

作者在這本書的寫作時,刪去的素材是他全部採訪的百分之八十。這是何其艱難的“行走”歷程!在這餘下的百分之二十的材料中,他注入的是百分之百的情感。

當我們無法用這本書的文學特點,為報告文學的品質一一立論時,我們卻在掩卷時會説,這是一部地道的報告文學作品。(作者係《十月》原副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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