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利集團短期負債壓力巨大、業績“變臉”,使得公司籌資能力變弱,很有可能會引發資金鏈危機。此外,公司近兩年的營業收入因缺乏現金流等相關數據的支撐,也存在虛增的嫌疑。
8月28日,中利集團發佈了2019年半年報,上半年實現營業收入57.35億元,同比下滑22.29%;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扣除非經常性損益的凈利潤虧損1713萬元,同比下滑144.89%。就這份中報來看,很顯然,中利集團這一次是“考砸了”。
實際上,中利集團並不是第一次“考砸”的,其2018年的業績就已經“考砸”了。2018年財報數據顯示,中利集團當年實現的營業收入為167.26億元,同比下滑了13.85%;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扣除非經常性損益的凈利潤虧損2.73億元,相比2017年2.19億元的盈利情況,凈利潤同比下滑幅度高達224.77%。
在業績表現不佳下,中利集團的籌資能力有所變弱,2018年籌資活動現金凈流出57.02億元,與此同時,當年存在的71.79億元短期負債也讓中利集團資金壓力巨大,資金鏈危機並不容小覷。更為重要的是,該公司近兩年的營業收入因缺乏現金流等相關數據的支撐,還存在虛增的嫌疑。
業績披露玩“花樣”引來交易所處分
從中利集團披露的數據來看,在2018年以前,該公司的營業收入雖然有所波動,但總體上還是不斷提高的。歸屬母公司股東的凈利潤除了2016年略低,僅實現7425.16萬元外,其他年份也均有數億元之多。然而到了2018年,或因種种經營上壓力所致,中利集團在對其業績披露也玩起了小花樣,其在發佈年度業績預告和業績快報時,公司均表示當年預計盈利,可等到發佈正式年報時,經營業績卻出現了鉅額虧損。
2018年10月26日,中利集團發佈的2018年三季報顯示,各板塊業務穩健發展,光棒光纖業務利潤保持較好水準,特種通訊設備業務符合預期,光伏扶貧電站業務利潤貢獻突出。在此基礎上,預期2018年度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變動區間在3.3億元至4.8億元之間,變動幅度在8.01%至57.10%之間。
2019年1月31日,中利集團又發佈了2018年度業績預告修正公告,稱因2018年3月26日國家能源局、國務院扶貧辦新發佈的政策,不允許貧困縣光伏扶貧項目貸款,公司扶貧項目大部分回款速度未達預期。同時由於光伏國補資金的欠費因素,導致公司已出售的部分商業電站項目應收款回收不能按期履行。致使公司計提壞賬準備金相應增加,造成公司當年利潤比預期減少。因此,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大幅減少,盈利區間變為3515萬元至5052萬元,變動幅度由此前的同比增長變為同比下降,降幅區間在88.5%至83.47%之間。
此後,中利集團在2019年2月26日發佈了2018年度業績快報,稱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為3088.75 萬元。這一結果比業績預告修正公告中的3515萬元的最低金額還要低,但不管如何,快報利潤雖不及預期,但總算還是盈利的。
可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在中利集團今年4月15日發佈的2018年度業績快報修正公告時,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卻從此前快報披露的盈利3088.75萬元修正為虧損2.83億元。而更讓人驚異的是,在其2019年4月23日發佈的2018年正式年報中,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實際虧損金額再次發生變化,被調整為2.88億元,相比其8天前發佈的修正公告虧損金額又多出了數百萬元。
年度業績連續調整,由盈利轉變為巨虧,如此神操作難免讓人懷疑,中利集團在業績披露上玩了“花樣”! 要知道,早在2018年10月份,在中利集團發佈三季報前幾個交易日,該公司股票還連續大幅下跌,股價一度到了7.45元的最低價。待公司于2018年10月26日發佈三季報並預計全年業績會大幅增長後,股價開始緩慢向上波動。2019年2月26日,在其發佈業績盈利的快報後,股價一度上升至11.72元的最高價,區間漲幅高達57.32%。然而,自4月23日發佈業績鉅額虧損的年報後,股價就一路下行,至今跌幅超過了30%。中利集團這一變再變的業績預告及業績快報,讓諸多二級市場的投資者損失慘重。
2019年7月23日,深圳證券交易所對中利集團及其相關責任人下發了通報批評的處分,並記入上市公司誠信檔案。然而,因其“隨心所欲”資訊披露,致使投資者已經發生的損失卻已無法挽回了。
資金鏈危機
對於主營業務,中利集團在半年報中給出的介紹是:公司主要從事光通訊、電纜全産業鏈製造與銷售、光伏新能源製造及電站建設、軍工電子業務。通過自主研發、生産、自建行銷渠道從而創立“中利”及“騰暉”品牌。單從其這一介紹來看,該公司似乎很“高大上”,不過從行業收入情況看,雖然光伏行業佔其營業收入的比例從2018年度的52.60%下降到2019年半年報中的42.16%(2017年時,這一比例為57.29%),但顯然光伏業務仍然是其最核心的業務。
從財報來看,中利集團2018年及2019年上半年的營業收入均出現幅度不小的降低,而同期其核心業務光伏業務收入佔比也在不斷降低中。其中在2018年,光伏業務實現的營業收入從上年度的111億元下滑到了88億元,下滑幅度超過20.72%;2019年上半年,光伏行業收入由上年度同期的39.48億元下滑到24.18億元,下滑幅度進一步提升至38.75%。
從行業角度來看,光伏産業目前仍然依賴政府的補貼支援,還沒有具備脫離補貼、獨立參與發電市場競爭的能力,政策變化對於光伏行業影響巨大。2018年3月,國家能源局、國務院扶貧辦下發《關於印發〈光伏扶貧電站管理辦法〉的通知》,要求在建設模式方面,明確以村級電站為主要建設模式;在建設資金方面,要求由各地政府出資建設,不得負債建設,企業不得投資入股、不得向銀行借款。隨後,2018年5月,國家發展改革委、財政部、國家能源局下發《關於2018年光伏發電有關事項的通知》要求加快光伏發電補貼退坡,降低補貼強度,降低新投運的光伏電站標桿上網電價。這些政策的出臺或許與中利集團2018年以來的業績“變臉”不無關係的。
中利集團曾在年報中表示,“2018年國內經濟受政策因素和宏觀經濟的影響,經濟增速低於年初預期,增幅回落。公司在2018年發展中經受了去杠桿帶來的融資難、光伏産業531政策帶來行業減産超過50%、光伏扶貧326政策造成扶貧光伏應收賬款激增……”。如果説,業績的下滑對該公司帶來的風險是顯性的,那麼,其背後的資金鏈方面的風險則是相對隱性的。
從中利集團2018年的年報數據來看,其當年期末賬戶上的貨幣資金餘額有24億元,如此規模的貨幣資金看上去似乎不算少,但相對於其當年近170億元的營業總成本來説,是明顯偏少的。從貨幣資金構成來看,其24億元貨幣資金中,現金和銀行存款只有13.7億元,其餘則是以各種保證金為主的不能隨時支取的其他貨幣資金。因此,以其賬戶上的這13.7億元隨時可以支配的資金量來看,如果按照當年營業總成本平均計算的話,還不夠一個月的成本支出。
與此同時,從資産負債表來看,2018年中利集團僅短期借款金額就高達48.58億元,除此之外,一年內到期的非流動負債也有23.21億元,僅這兩項短期負債就合計高達71.79億元。在經營狀況越來越差,業績大幅下滑的狀況下,這些鉅額短期債務如何償還也就成了令人擔憂的現實問題。
有意思的是,從近年來該公司現金創造情況來看,在經營狀況良好、連續盈利的2014年至2017年時,中利集團的經營活動現金凈流量出現了持續凈流出狀況,流出金額合計達38.29億元。同樣在這四年中,該公司籌資活動現金凈流量則均為流入狀態,合計籌資凈流入達103.22億元。如此情況説明,中利集團這些年的“造血”能力是嚴重不足的,經營活動完全依靠籌資來維繫。
2018年,中利集團營業收入出現了大幅下滑,在經營業績突然“變臉”的同時,其籌資能力也隨之惡化,籌資活動現金凈流量凈流出了57.02億元。2019年上半年,公司的籌資活動現金凈流量仍出現1.51億元的凈流出。這個籌資能力的下滑對於資金並不充裕的上市公司來説,顯然是不好的資訊。
然而奇怪的是,在2018年和2019年上半年業績連續出現大幅下滑的同時,中利集團的“造血”能力反倒出現了逆襲,經營活動現金凈流量竟然連續出現凈流入,分別達到27.2億元和1.94億元。業績大幅下滑,而回款狀況卻越來越好,如此情況著實讓人難以理解。
或許正是靠著“造血”能力的逆襲,中利集團度過了2018年業績大幅虧損的危局。然而,在經營狀況不佳,籌資能力減弱的情況之下,其鉅額短期負債恐怕還是會成為其潛藏“地雷”的,一旦經營中某個環節出現危機,則其資金鏈斷鏈的風險隨時可能爆發。
營業收入存虛增嫌疑
正如上文所述,中利集團2018年雖然實現營業收入167.26億元,但同比仍下滑了13.85%,而就在這下滑後的收入數據背後,仍存在不小的疑點。
對經營性企業來説,既然有營業收入,就應該有相應的現金流入和經營性債權的支撐,那麼中利集團近兩年的營業收入是否得到相關數據的佐證呢?
上文中已經分析過,2018年中利集團的“造血”能力奇異地出現了“逆襲”,這也就意味著其當年應該有不錯的現金收入。從財報數據來看,公司2018年的現金流量表中“銷售商品、提供勞務收到的現金”項金額為159.63億元,由於該項不但包含了增值稅-銷項稅金額,還包含了預收賬款項,當年預收賬款減少了2.01億元,因此在扣除這一因素的影響後,中利集團2018年收到的現金相比當年的營業收入要少5.63億元,這種情況意味著當年應該還有相同金額的經營性債權的增加才對,即應收票據及應收賬款金額應該有相應額度的增加,可實際情況又是如何呢?
從債權數據變化來看,當年中利集團剔除壞賬準備的應收票據及應收賬款相比期初金額不但沒有增加,相反還減少了4.72億元,而考慮壞賬準備金額增加的3.94億元因素後,其計提壞賬準備前的應收票據及應收賬款金額合計減少了0.78億元,顯然,這一結果與我們上文所述的應有5.63億元的理論新增債權相比,存在6.41億元的差額。
由於“銷售商品、提供勞務收到的現金”項目中包含銷售增值稅——銷項稅,而我們上文核算中,並未考慮營業收入中該稅項影響。2018年4月份,普通産品銷售的增值稅稅率由17%下調至16%,即使全年按照下調後的16%計算,則中利集團2018年167.26億元的營業收入所實現的增值稅金額達到了26.76億元,因此若算上這部分增值稅後,則其含稅營業收入與其當年收到的現金及經營性債權金額之間的差額將會擴大到33.17億元。這也就意味著該公司當年有33.17億元的含稅營業收入沒有收到現金,也沒有形成新增債權,那麼,如此鉅額的收入又去了哪呢?
當然,我們不排除企業用承兌匯票背書轉讓進行採購導致上述差額的産生,但如果真的有這種背書採購的話,則採購與支出及負債之間也應該有相應的差異才對,那麼公司2018年的採購情況又是如何呢?
據中利集團2018年年報披露,公司當年向前五大供應商共計採購原材料31.5億元,佔全年採購總額的比例為28.49%,由此推算出全年採購總額為110.58億元。按照當年調整後16%的增值稅—進項稅計算,則當年含稅採購總額約為128.28億元。
同期,反映採購情況的“購買商品、接受勞務支付的現金”項金額為117.29億元,此外預付款項新增了0.86億元,在扣除預付款項的影響後,則含稅採購總額相比實際現金支出多出了11.85億元,如果不考慮票據背書轉讓情況,則該公司當年應該有相應金額的採購需要形成新增負債。
然而,根據資産負債表披露的數據,2018年中利集團應付票據及應付賬款金額不但沒有增加,相反還減少了12.98億元,這顯然與理論上應該增加的11.85億元債務相比,相差了24.83億元。意味著,即使該公司存在票據背書採購的情況,其總額也不會超過24.83億元。然而,上文中我們已經核算出含稅營業收入中有33.17億元不知所蹤,即使按照24.83億元的最大票據背書採購進行扣除,仍然有8.34億元的含稅營業收入得不到現金流及經營性債權支撐的,那麼這數億元收入又去了哪呢?
實際上,以同樣方法核算,《紅週刊》記者發現中利集團在歸屬母公司股東凈利潤實現3.06億元、同比大幅增長311.49%的2017年,收入數據同樣存在了很大的疑點。
其中,2017年其含稅營業收入相比同期收到的現金及形成的經營性債權多出了49.83億元。如果存在票據背書採購的話,理論上應該與該金額相當,然而從核算結果來看,其當年含稅採購相比同期現金支出及經營性負債僅多出3.52億元,也就是説,即使這部分金額全部為票據背書採購,扣除後,2017年度中利集團的含稅營業收入中仍然有超過46億元的收入既沒有收到現金,也沒有形成相應的經營性債權,那麼,這逾46億元的收入又是如何實現的呢?
連續數年,存在鉅額收入無法得到相應財務數據的支撐,而經營活動現金流量凈額也連續數年為凈流出狀態,再加上公司業績的突然變臉,這諸多怪現象集中出現在一家公司身上,這就讓人不得不懷疑,中利集團是有收入虛增嫌疑的。
(責任編輯:趙金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