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家玲 最近,藝術行業最值得關注事件之一便是沈桂林涉嫌詐騙鉅款“失蹤”,而在這之前,藝術行業與資本投資之間已經掀起諸多波瀾,有人説:“藝術窮瘋了,屢次被資本大佬當遮羞布!”雜誌報刊等傳統媒體紛紛撰文評論,微信、微網志等公眾社交平臺更是言辭激烈,“美麗道事件”究竟對藝術圈産生了那些影響?“美麗道事件”之後,藝術界會哪些改觀? 藝術真的很窮? 我想幾乎所有藝術行業的業內人士都清楚,在當下的藝術圈,真正意義的收藏只有相當少一部分,大量的資本融入藝術圈其實目的不是為了收藏藝術品,而是為了投資等待倒手升值。倒畫成了藝術市場最基本的“投資模式”,這種本來盛行于書畫圈的交易方式目前也被引入了當代藝術市場領域。 收藏與投資的目的是不一樣的,對資本的期望值也不一樣。收藏的目的,是要以藝術價值為基本判斷依據,將藝術品變成公共文化的精神消費品,無論是進入博物館還是私人藏家手裏,是通過收藏來替社會保管有價值的藝術作品,升值的目的是次要的。投資不一樣,升值的目的是首要的,在當下皆以投資為前提的市場經濟環境下,藝術品投資不過是股票、房地産、能源之外的一個依附行業。由於藝術品不是必需品,投資大環境決定藝術品行業的興衰,資本在其他行業的投資行為無法順利進行或不能達到期望值的時候這些資本才會進入藝術品市場,但是藝術品市場終究是一個寄生行業,並不像有些人判斷的藝術品投資會成為將來財富的唯一齣口。 藝術品投資許多時候其他投資行為和不正當交易的障眼法,我相信,沈桂林、何炬星、王耀輝等等只是這個不正常利益鏈條的冰山一角,在越來越多的藝術品投資行為崩塌之時,一個個的藝術投資神話都將破滅。 指著藝術品投資升值或一夜暴富本來就不是一個正常的心態,倒畫交易模式的實質依然是一種擊鼓傳花的遊戲,最後接到天價藝術品的那個人一定是這個藝術品投資的最大冤大頭。我想,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想要建立一個健康、良性的市場機制和以學術研究為判斷依據的收藏體系都是難的,因為無論是圈子外面的人還是圈子裏面的藝術家、批評家和策展人都充當著藝術商人或為資本搖旗吶喊的角色。 但是,無論藝術品怎麼流通,最後一定是企業家在埋單,真正在藝術圈的從業者幾乎都沒有投資的實力,因此,一見有資本大佬進入藝術圈,藝術行當的人就總以為來了一個市場的救星,可見,藝術圈果然是窮的,但是這些投資大佬又有幾個是為藝術品埋單的,他們充當的是更大的倒手或詐騙犯。 我們的環境變好了嗎? 我想説的是,無論現在的藝術市場有多火還是有多少資本的大佬接二連三的進入,藝術生態的格局根本沒有得到改觀。中國的藝術教育依然停留在低等水準,連清華、北大這樣的大學都沒有系統的藝術修養課程,怎麼可能在新的時期培養出真正意義的藏家。而藝術品市場的火爆,催生出的是一個個早已忘掉理想放下擔當的暴發戶,畫家們夜以繼日的重復著數十年如一日的圖畫樣式,為的就是在有生之年多賺些票子用以享樂。我想,目前整個社會的精神狀況都是墮落而不健康的,人們已經失去了希望和信心,我們已經沒有誠意不肯花費精力去營建這個社會,藝術市場的從業者也沒有幾個想要根本改變這個行業的現狀,力圖逐漸的去建構一個良性的市場機制,將學術讓位於資本,將價值讓位於價格,藝術界和其他行業同等墮落。 在一個正常的社會,根本不需要像現在這樣多的藝術家,這麼多的人都想去做藝術家,並不是意味著這些人都充滿藝術的理想,可以説正是因為這個行業存在著太大的投機性和一夜爆發的傳説。整個行業的不健康心態,導致了什麼畫好賣就説什麼好,前幾年追捧當代藝術,現在熱捧水墨,只是這個圈子比誰都迷茫,誰有錢就依附誰説話,整個藝術行業是寄生的,需要其他行業的錢來救助。 現在,有些國畫家一平尺的價格動輒20萬一尺、40萬甚至80萬一尺,且不説這些畫已經堪比經過藝術檢驗的古代大家畫作的價格,我想40萬一尺很可能是一個普通地區農民耗盡畢生都達不到的收入。在同一個時期同一個社會,一個普通的勞動者和一個畫家大量重復的一平尺畫作的價格差距盡然是如此的大,而這個差距的依據是什麼?是普通勞動者的成果本該低賤還是這些畫家一平尺的作品為整個社會真的平添了諸多不可替代的財富? 畫家們日益攀比的心態,一個高過一個的叫價,而這些價格往往不是由市場機構來定而是畫家自己來定,我不相信這樣的規則是有利於市場健康發展的。市場機制建立和規範靠的是經紀公司和行業機構共同遵守行業標準,但是目前而言這些顯然都被畫家和商人的直接對接打破了。畫家變成了簡單意義上的生産商,按照市場的需求生産産品,但這樣的産品真的值得投資嗎?衡量這些産品價值的依據是什麼?官銜?職稱?名氣?還是藝術價值? 我不相信一個不健康的環境能有好的投資收益,更不相信一個壞的環境能産生一片叫好的收藏。 離收藏依然遙遠的中國藝術品市場 在過去的2013年,原來只關注當代藝術的畫廊和經紀人開始關注水墨了,這造成了一種“水墨熱”的假像,因而原來一部分運作當代藝術的資本進入到了運作水墨的領域,同時也吸引了新興的外部資金介入。就目前來看,這些和收藏的關係不大,“新水墨”和當代藝術運作手段如出一轍,只是我不知道這場“水墨熱”在幾年內會步當代藝術投資的後塵。 目前來看,“水墨熱”的投資行為基本等同於書畫界的倒畫模式,一個畫商為了盈利需要往往會買一個畫家上百平尺的作品甚至是全部壟斷,這樣一來更為貼切的形容是,畫家成了商品的生産商,而畫商是行銷商,在這種模式之下,畫商要求的是畫家的産量,畫家需要迎合畫商的市場需求,進行大量的重復性繪畫,如此,衡量一個畫家的作品價格就自然形成了“按尺論價”,而非針對一件獨立的藝術品本身的價值來判定。當然,對於大部分缺少藝術價值的商品繪畫,重復性繪畫,也只能“按尺論價”,那麼,這裡就可以有一個追問,這些作品究竟有多少藝術價值?或者,還可以有一個追問,沒有多少藝術價值的作品我們為什麼還要去購買,還要去投資? 迫於整個經濟環境的影響,藝術品成為了熱錢輪轉需求的一環,我想很多新錢融入藝術市場,並不是因為這些投資者真正認識了藝術的價值,而是他們需要投資,在其他投資領域已經投不動的前提下,為了高額的回報效益,只能進入藝術品市場。但是,這些熱錢一旦在預期沒有收到投資者期待的高額回報,相信,很快就會大量退出。 藝術市場的發展畸形只是中國經濟發展畸形的一個縮影,整個社會的局面得不到根本改觀,藝術生態也不可能得到健康良性的發展。當然,靠倒畫模式,也無法建構一個長遠而健康的藝術生態,也不可能對這個領域本身,對這個學科本身有什麼建樹。大多數中國藝術家在這種模式下只會淪為消費主義的犧牲品,甚至有被資本提前消費的可能。 我想,本土藝術品市場離收藏還為時尚遠。孟子説“有恒産者有恒心,無恒産者無恒心”,時下在一個擁有財富就變得岌岌可危的社會,無法沉澱財富,也無法沉澱文化。 藝術品投資缺乏一個轉型的維度 2014年大大小小的美術館開館又將掀起一股熱潮。雖然美術館在全國各地遍地開花,但是真正意義上的美術館卻少之又少。很多人只覺得美術館的名聲好聽就辦起了美術館,但其實質還是一個畫廊,或者僅僅是一個陳列館。投資美術館的目的,不是為了研究也不是為了收藏、公共教育,而是為了高額的回報,但美術館的性質本身是一個非盈利機構,它的重要性在於公共的教育和收藏,孰不知,美術館是一個燒錢的項目,在國內,依託美術館真正賺錢的人恐怕並不多見。 中國的商人如此熱衷於美術館的建設和投入,是因為美術館在很多人眼中只是進入藝術行業的一個跳板或捷徑,但大量毫無意義的美術館的存在,只是浪費民力,消耗社會財富。美術館的過於氾濫,在於投資人不在乎營建一個高品質的美術館,而只是打著美術館的旗號做經營,但是隨著藝術行業的入行門檻成本的日益提升,鮮有這樣的美術館收回成本,反而造成了民間資本毫無意義的浪費。 中國的商人熱衷於按照自己的想法建自己的美術館,缺乏專業的素養,也缺乏對美術館真正的理解,更談不上對美術館功能的認知,這是普遍的現象。有意思的是,中國對藝術品感興趣的商人們只顧建自己的美術館,從來也沒有想過抱團一起做一個高品質的美術館。這樣一來,自己投資美術館,把投資藝術品的錢敗完了多半也不會再玩了,而他所建的美術館也就隨之消失了。 中國現在缺的不是名義上的美術館,而是缺乏真正意義上的高品質的美術館,對收藏、對系統性的研究、對公共教育、對文化政策的制定甚至是對藝術史寫作等等有影響力的美術館。中國投資藝術品的商人,缺乏一個轉型的維度即從投資人轉型為贊助人。 如果中國的商人們只盯著投資入行藝術,我想無疑是攪進了一場“騙局”。這個行業,需要的是謙卑的涵養,專業的知識,長遠的目光。這幾年,在藝術品投資花錢打水漂的人不計其數,也有人本來就抱著圈錢騙人的目的進入這個行業,但大多只空剩一堆罵名,正如文章開篇所指。但是,只盯著賺錢的中國商人有幾個是對文化藝術有著真正抱負的,他們不滿于社會投資現狀之時也無力從自身應有的能力去改變這個社會的投資現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