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看得出您一直在致力於將水墨轉化為一種更具當代性的藝術方式。那麼在您的“影像水墨”中，水墨是否仍然有其不可替代性？

蔡：當然，水墨肯定具有不可替代性。水墨藝術是種民族文化，材料本身便具有民族文化的屬性。堅持水墨方式很重要，不然它將面臨消失的危險，只不過堅持什麼樣的東西，必須嚴肅起來。但水墨的傳承也不能過於安分的脫離時代的巨變背景，而躲進原有的烏托邦式的小木屋之中，因為水墨藝術的當代化與成為中國當代藝術的重要部分是種時代的必然。僅僅從水墨材料本身它所蘊藏的文化性便可以開發出更多的可能性。我偏愛水墨更看中它深層的精神概念。

我的作品屬於水墨的影像化形式，這只是一種借用。原有的水墨被加入新的東西，但它仍然是水墨。

庫：為什麼在作品中堅持保留“手工”與“墨韻”，這是否在您看來是水墨在當代語境下最具特質的地方？

蔡：手感、墨韻味是底線，不然還不如改做裝置與影像或行為藝術了，手感與墨韻味像人的脈搏一樣，可以體驗到生命的律動，中國文化一脈相傳骨子裏的東西要保留。手提毛筆一波三折時的感受，只有真正懂水墨的一部分中國人才能體會。而我利用手工感及墨韻主要是為了更好的把握作品的感性尺度與興奮點，更好的釋放宣紙的更多可能性，這些也都與當代藝術中強調生命體驗、過程化有關。中國當代藝術需要這種“特質”，一種中國文化獨有的特質，在當下來的正是時候，不然中國當代藝術真的很可悲。

庫：並置、互補等創作方式的確立，使得水墨與影像在曖昧中取得明確的視覺效果。這在水墨中是一種非常嶄新的視覺經驗，這個想法是怎麼産生的？

蔡：“曖昧”有意思，意味深長。我對西方現當代藝術，對中國傳統藝術“曖昧”多年，難分左右，很融合，我能找出許多相近的地方。很多有可能曖昧在一起的東西需要人們的搓合，有意識的融合在一起，形成多種可能。國際化語言也是這樣，有相同但也有異樣，人家才會去真心接受，不然也只能是外來品。一種新的視覺經驗需要堅持，只要表達出真實的情緒與文化心態便好。

並置、互補的創作方式主要還是為表達主題，將人帶進要創造的意境，很自然，目的也隨之達到了，一種新的視覺形式也産生了。

庫：對現實的介入一直是水墨的弱項，勉而為之也常常會詞不達意，顯得既無水墨，也不當代。而您的創作在對現實、人性的關注之下，並找到了相呼應的貼切的水墨語言，開拓出水墨一個新的表現領域，您為什麼能夠做到這一點？

蔡：“心靜”是實現這一目的的秘密。修養到了，畫的過程平和了許多，不去強調技法本身，只求畫面效果的最佳，入戲了、情感投入進去了，真實的説出自己，很多背後的意念總能顯露出來被人理解。“個性心理”的真實一定會煽動集體心理的認同，只要懂得自己也會懂得這個社會。藝術本身也是這個道理，藝術的新表現很複雜，明白藝術的峰頭走向，幾種道路中只要智慧的走對一種，站在時代需要的並開拓出一個新的藝術表現領域，真正的懂這個時代，把握住它的深層脈搏，這需要悟性，太重要了。

庫：您一直非常重視展覽現場的設計與佈置，對您來説這也是創作的一部分。在關於當代水墨作品的展示上，您有哪些不同於以往傳統的做法？

蔡：將觀者代入一種特別的有力度的藝術環境之中，“入境”後觀者才會有興趣探究。我的作品展出方式有立體的感覺燈光很重要，只要展廳條件許可，我儘量去營造。2011年在上海美術館雙個展展出作品時，我在展廳中放置一組水墨影像裝置，與墻上布面宣紙水墨即影像並置作品在氣息上相互聯繫，展廳的燈光很特別，有些像東北五大連池的池水，雖然都有蒸汽但溫度不同氣象有變化，各有特色遠看卻都籠罩在一種氣氛當中。目前由於經費財力有限，如果一切均能如願會更好。當代藝術與財力的支援聯繫起來，運氣好便會實現很多想法。歷史與機遇常常捉弄人。

庫：現在很多藝術家都認同水墨不僅僅是一種媒介，而是特指一種精神與傳統，因此有的藝術家在超越“水墨媒介”的基礎上在展開工作，您是否有用水墨之外的媒介進行創作的打算？

蔡：的確是這樣。也有這樣的打算。希望有些設想能夠突破限制去實現。不過目前的工作仍然是以水墨材料為主。因為宣紙與水以及墨本身仍然具有很多可能性，放大它非常有意思。我太熟悉這種材料的力量了，為它犧牲值得。中國需要我們這批人“靜心”甚至“境心”去做這些事了。

庫：從上世紀80年代以來，藝術家們在水墨領域內進行了各種嘗試，意圖將水墨這一傳統資源創造性的轉化為具有當代性的藝術樣式，並一直延續至今，希望當代水墨能為世界所認識。事實上，這也是您一直在做的工作，並已經取得卓有成效的進展，您是否有足夠的信心將自己的創作，將水墨帶入當代，帶入世界舞臺？

蔡：中國問題、中國藝術表現已經佔據國際舞臺，下一輪具有當代意義的水墨藝術一定會佔據它應有的位置。只是在中國當代藝術領域，我們自己不能用老的保守眼光去看待當代性，以及水墨問題。

我的許多作品被美歐等藏家所收藏，他們看得懂，喜歡這些藝術品。

關於將水墨帶入當代、帶進世界舞臺，據我知道像美國及中國的部分理論家或策展人已經在這樣做了。明年十月我將受邀參加國內與國外首個真正的國際性的水墨藝術巡展，受邀的均是世界各國重要的藝術家。而對於自己的創作我有足夠的信心。我相信自己作品的當代性。

水墨的跨越只是時間問題。

2012年7月26日于上海安波路工作室回答《庫藝術》專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