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周有光:百年風雲笑談中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09-07 15:51:42 | 出版社: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沈從文還有一點了不起。解放以後,沈從文被郭沫若定性為“粉紅色”文人。因為沈從文與胡適關係好,胡適當年被貶得一無是處,所以沈從文也受到牽連,被安排到故宮博物院當解説員,別人都以為他很不高興,他一點都不在乎,他説:“我正好有這個機會接觸那麼多古董!”於是,他研究古代服飾,後來寫成《中國古代服飾研究》。這證明沈從文度量大,一點架子沒有,這也是他了不起的地方。沈從文如果多活兩年,很有可能得諾貝爾文學獎。

李懷宇 聽説你有一個外號叫“周百科”,就是沈從文先生給你起的?

周有光 “周百科”是沈從文開玩笑的話(大笑)。到了後來就更有趣,改革開放時期,中美兩國要搞文化合作工作,當中有一項就是要翻譯美國的《不列顛百科全書》。其實,《不列顛百科全書》本來是英國的,是因為二戰期間英國的很多企業都賣給了美國,《不列顛百科全書》也是如此。我們翻譯《不列顛百科全書》,當時國內購買力很差,二三十本都買不起,壓縮成為《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到了1985年以後,又擴大翻譯。中國方面三個人是劉尊棋、錢偉長和我,美國方面有三個人,六個人成立了聯合編審委員會,這樣子,人家更給我開玩笑,叫我“周百科”(笑)。

周有光和張允和結婚前,周有光在信中有些憂慮:“我很窮,怕不能給你幸福。”張允和回了一封十張紙的信,只有一個意思:“幸福是要自己去創造的。”緣定今生,他們決定在1933年4月30日結婚。婚後,他們拿了張家給張允和的兩千塊錢嫁粧到日本留學,抗戰勝利後又到美國工作和學習。周有光是屈指可數的與愛因斯坦面談過的中國人。

李懷宇 你先是到日本留學,後來又到美國工作。具體情況是怎樣的?

周有光 我的留學應當説很不順利。第一步到日本去留學,當時年輕,有左傾思想。1933年,我就去日本,很快就學會了日語,我那時候想跟隨河上肇先生,當時他是左傾的經濟學家,我對他十分欽佩。我本來在著名的東京大學讀書,而他在京都大學教書(京都也稱西京)。我就去考西京大學,結果跑到西京大學,河上肇已被逮捕了。當時日本不承認中國的學分,在日本讀博士要讀三年,而美國只要一兩年就可以。日本的課程我在國內讀過,我不願意重新再讀一遍。我的大學上海聖約翰大學跟美國是接軌的,但是與日本不接軌。所以,我在日本就只讀了一年,主要也不是讀經濟,因為那些經濟課程我都修過。我基本上都是在學日文,一年時間我的日文已經不錯,連日本人都稱讚。而當時張允和在日本懷孕了,提前回了上海,我隨後就回了上海。

回國以後我就準備去美國讀書,但是當時錢不夠,我就找工作,準備攢錢去美國。結果卻遇到抗日戰爭,全家逃難到後方。在四川抗戰八年期間,是最困難的年頭。我在銀行裏工作,當時國民黨政府在重慶要確保後方有東西吃、有衣服穿,於是國民黨的經濟部成立了一個農本局,在很多銀行找人去農本局做事,實際相當於農業銀行。我就調去了農本局,擔任重慶辦事處的副主任,管轄四川。在農本局的事情,我都幾乎忘記了。最近,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中國現代經濟史,他們找我談農本局的事情,我感覺就像做夢一樣。他們找出以前農本局的雜誌和我發表的文章給我看,讓我回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我還是覺得以前農本局的工作做得不錯,打仗最怕後方沒有飯吃、沒有衣服穿,我們借用美國的辦法,通過金融,幫助地主、農民維持農業生産。所以,抗戰八年,後方沒有糧荒、沒有棉花荒。可以説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應當説還是成功的。

抗戰勝利以後,農本局取消,我們就回到銀行。銀行派我到美國,負責銀行與美國的聯絡工作。1945年我去了美國紐約。在美國的時候,我主要是工作,業餘讀書。當時很用功,一下班我就到紐約著名的公共圖書館讀書,晚上10點才回家。晚飯也在圖書館裏吃,很便宜。圖書館非常好,因為每天都去,圖書館的人就問我研究什麼,我説我研究經濟,他們就以為我是搞研究工作的,就給了條件很方便的“研究生房間”,我借的書不會被拿走,可以放在裏邊。我就利用每天下午晚上來讀書。週六週日我在大學裏聽課。工作的原因,我沒有修學位;經濟上的原因,我沒有辦法脫産讀書修學位。當時很矛盾,內心考慮要不要辭去工作拿學位。我在美國已經做到了中上層水準,所以沒有辭去工作,而是利用業餘時間充分讀書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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