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洹.《二分之一》.表演. 1998年 文化的根源問題是人的根源問題 賈:你自己曾提到,在國外,身份問題是誰也繞不開的。那你找到自己的身份了嗎? 張:沒有,永遠也找不到,生命太短了,太弱小了。也許這就是人的身份。 賈:2005年,你又回到了中國,並定居下來,當時是出於什麼原因? 張:記得在北京生活的日子,生存壓力大,又要堅持創作,八年間事業毫無起色。就在那個時候,我收到了高名潞先生在紐約策劃的《蛻變與突破: 華人新藝術》展的邀請,索性變賣家當、破釜沉舟去了紐約。一晃又是八年,國外這段漂移無根的經歷,徹底使我深深地體會到一個中國人在異鄉別國的處境。當我再一次踏上故鄉的土地時,一種親切、腳踏實地、從未有過的實實在在的感覺油然而生。這種觸動是從血液裏自然流出來的,這種情感是原本自身就有的,因為腳下的土地就是我們自己的土地。很快我就在這裡找到了新的創作材料和靈感,無論是上海及周邊地區的寺院裏的香灰、還是市郊周邊的老建築的戶匵門窗,上海以其特有的傳統與現代成為我創作的源泉。將工作室紮根上海,我想我找到了回到母語創作語境中最佳的生存狀態。 賈:2006、2007年你創作了版畫作品堯、舜系列、唐系列、推背圖系列,為何想到這些中國題材? 張:對這些圖像感興趣,有再創的慾望。幾年前在一個舊書店,我偶然買到了一本《推背圖》,驚奇地發現,它是獨立於東西方系統之外的第三種系統,非常絕妙。我開始研究和學習推背圖。現在我是收藏《推背圖》原作的發燒友。《推背圖》講得很好。比如它説一千年前有兩個能夠預測未來的高人,他們講過“燈朝下,新時代開始”,什麼是“燈朝下”呢?實際上就是電燈的時代,在這之前都是燈朝上的,包括油燈、蠟燭等,火苗都是朝上的。看,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推斷出來了。我創作的版畫,就受到《推背圖》中一些圖像的啟發。 杜:在做過大量的行為藝術作品之後,你感覺你的原始本能與中國文化是什麼樣的關係? 張:腳下的熱土是我的祖國,DNA裏就有這些。無論是借題發揮,還是反思過去,或是提出現實問題,你必須按自己的原則去工作,將藝術世界這潭渾水搞得更渾才好。 杜:你認為中國人有根性嗎?如果有,中國人的根性是什麼? 張:人的根性是好吃懶做,是獸性。 趙:在你自身的體驗中,你認為中國與西方最大的不同是什麼?哪個更合理? 張:表面上看有很多不同,實質上是完全一樣的。吃、喝、拉、撒,生老病死,沒有不合理的事。 趙:你認為中國文化在世界文化中的不可替代性是什麼?中國文化的根源性的問題是什麼? 張:從來就沒有不可代替的東西,太陽永遠從東方升起,西方降落。文化根源問題就是人的根源問題。 趙:人的根源問題是什麼? 張:生存。 杜:你認為中國在未來會發生一場文化復興嗎?如果會,你認為是何時? 張:機緣聚足時就會發生,從宏觀看也許是文化退興。 杜:為什麼“從宏觀看也許是文化退興”? 張:慾望,性慾,權利統治欲,佔有欲總是不可改變的。人類不得不永遠無休止地在發展中退化。迴圈往復,回到原初。 杜:在當下,你如何看待中國當代藝術與西方的關係? 張:在美國的8年,我感覺到西方現代藝術運動經過半個多世紀的變更已經窮途末路,現在是他們重新面對自身文化和多元化文化的時候。他們在發展自身主流文化的同時,也吸納很多少數民族的文化以豐富和點綴自己。中國藝術家和其他種族的藝術家就這樣始終處於西方中心的邊沿。西方媒體在談到中國當代文化時,總是先牽扯到中國政體,社會矛盾等,要不就是西方怎樣影響了中國,中國又是如何借鑒西方的,而忽略了從藝術本質上的討論。隨著這些年中國經濟的大發展,特別是2008年以後,中國經濟在國際上的重要地位,給中國當代藝術創造了很好的環境,對藝術本質上的討論會越來越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