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有些城市會成功? 《創意城市》的概念緣自於我對過去二十年來,“為何某些城市似乎已適應改變,甚至乘著變革的浪潮在前進”這個問題的思考。諸如巴塞羅那、雪梨、西雅圖、溫哥華、赫爾辛基、格拉斯哥、班加羅爾、艾哈邁達巴德(Ahmedabad)、庫裏蒂巴(Curitiba)、鹿特丹、都柏林,還有群聚在德國魯爾埃姆舍爾河沿岸的蘇黎世、卡爾斯魯厄(Karlsruhe)、斯特拉斯堡等城市,以及其他欣欣向榮的城市,似乎都在利用經濟與社會發展,讓它們為自身發揮了功效。至於其他城市則似乎在變革下,成了消極的受害者,只是坐以待斃罷了。 從馳名、絢爛到名不見經傳,甚至看似無可救藥的城市,我省思自己在各地的工作時,某些課題已然浮現。成功的城市似乎有某些共同點,那就是擁有身懷遠見的人、富於創意的組織,並擁有目標明確的政治文化。它們似乎沿著一條堅定、但並非一成不變的道路前進。而領導權分散在公共、私人和義務性服務等領域。它以充滿勇氣的公共創舉、常具風險性的商業投資,還有無論是為小利或為大我而環環相扣的系列項目,來表達自我。 就因應變化,尤其是組織文化改變的能力而言,了解文化議題、表達價值觀與認同感是個中關鍵。而要想使城市規劃發揮功效,確切了解富含文化的觀點是很重要的;至於想在各領域、機構、公私與公益單位的做法之間消弭歧見,更重要的就是要了解:沒人能憑一己之力促成城市變革。你必須建立嶄新的合作形態,光靠部門間的合作,還有地方當局的集體作業,並不能激發城市潛能。無論規劃、經濟、社會、教育,或是文化政策等各個不同的領域,都並未充分互相學習,以影響其根本設想、作業方式與目標。而認清“傳通媒體”(Comedia)①本身工作的限制,則促使我們相信,成功的城市政策與管理,需要遠比以往更關注文化議題,以及充滿創意、全盤性、先發制人、以人為本的策略。至於長遠的成功,則取決於培養決策者和城市代理人的思考力。 在那些已出現成長的地方,關鍵要大都具備某些共同的特質,如思想開放、樂於冒險;在了解策略下,對長期目標有明確的重心;有能力利用地方特性,並在顯而易見的弱點中發現優點;樂於傾聽並學習。這些都是使人、項目、組織,甚至是城市發揮創意的部分特質。 就定義而言,城市是個有著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各式利益團體、機構、組織形態、商業領域、社會關係與文化資源的複雜混合體。而去構思個人,或甚至組織的創意,要比醞釀城市的創意來得容易。鋻於“創意”本身並不簡單,並大都仍與藝術和科學有關,我若從描述個人邁向創意城市的途徑著手,或許會有所幫助。而我對創意的了解,主要是由兩大議題所形成:首先是思考力與構成心態的概念,其次是視文化為創意資源的重要性。
創造性思考 我們都背負著根深蒂固的文化包袱,像我就背負了混合德、英、意的歐洲文化包袱,而這影響著我的心態、思維、價值觀與熱情。這三種民族特殊的思維方式,影響了我對創意城市的看法。讀者可能意識到,它們有時背道而馳。較德式的作法追求理論架構、評估動能、尋求綜合效益與協調對立各方;而盎格魯撒克遜式作法,則講求經驗主義,強調實例與現實生活的最佳慣例;至於在義大利環境下,巧妙的想像力,以及對文化較豐富的了解,則是順理成章的。 創意城市計劃的根本問題在於:“你能改變人與組織的思考方式嗎?就算能,要怎麼做?”其中一個答案是強調我們的思考力,還有促成改變的構想。要改變心態,這樣我們才能以統合的方式,去掌握處理城市問題的需求,而這往往遠比見樹木不見森林的説服報告有價值。所謂心態,就是尋常、自在的思考方式,它不僅能引導決策,也能代表人建構自身世界的秩序。而其中一個優先要務,就是在改變思考上運用創意;例如,克服二元對立的思考習慣。對富有想像力的對策來説,這種習慣是十分常見的障礙。 《創意城市》彰顯了超越狹隘思維,以營造創意城市氣氛的價值。例如: ◆是否該靠結合全盤思考與分類法來構思城市對策? ◆女性化而非男性化的手法對城市來説,究竟意味著什麼? ◆鄉村生活模式能為城市提供任何參考嗎? ◆促進傳統或創新(innovation),還有隨遇而安與專注秩序之間,如何能求取平衡? ◆該鼓勵直覺式的,還是理智性的決策流程? ◆要多獨特才管用?還是實驗與測試比較令人安心? ◆城市需要放慢還是加快腳步? ◆要如何過濾這些選擇,城市才能在不破壞當初賴以興起的社會基礎的前提下,繼續向前邁進? 以緩慢與迅速來説,在某種狀況下,可能有“慢”對策,而在另一種狀況下,可能有“快”對策,至於在其他狀況下,則可能有折衷對策。然而,第四個問題可能需要我們徹底超越“快——慢”對策,尋求另一種處理問題的方式。而如同以下所概述的,以針對城市潛能的文化策略為基礎,並仔細加以觀察,通常是處理問題最適當的方法。
列出二元對立清單,並非呈現創意城市構想的創造性手法。我們必須認清,這些對立是更廣泛整體的一部分。《創意城市》主張,更完整的策略提供意外豐富的對策。主事者若能保持開放的心胸、專心致志、結合專注力與水準思考,並兼具務實與概念性思考力,城市創意將會欣欣向榮。如果這些特質未能齊集于一人之身,也可能出現在團隊裏。城市問題的解決團隊需要新方法,去集結喜歡在進入另一個領域前,能巨細靡遺地精通某個領域的人,還有那些在充實細節前,能大致掌握全局,而得以發揮最佳學習力的整體論者。 文化成為重心 進一步邁向創意城市之道,源自對文化的興趣。而兩個重要的關聯在於,文化演變如何形成城市發展,還有創意與文化發展之間的固有關係。 “傳通媒體”早期在英國的許多工作,都與促進大多數位於城市內的獨立新媒體有關。我們提出調查與可行性研究,並就私營與小區電臺的製作、播放和接收提供建議;出版並銷售書籍;涉足電影、電視、多媒體、音樂、設計、手工藝與劇院等各行業。我們強調文化産業的價值,而這産業環環相扣,或許也是現代城市經濟中成長最快速的。隨著既有資源減少與製造業衰微,對歐洲許多城市,以及其他愈來愈多的地方來説,文化成了救星。我在試圖了解文化産業的動能,以及如何利用城市的文化資源,以發揮當地最大潛能的同時,也愈來愈意識到,它們具有更廣泛的重要性與影響力。 此外,我也不斷體會到文化遺産與傳統的力量。在瞬息萬變中,我們為何會在昔日的建築、藝術品、技藝、價值觀與社會習俗裏,尋得慰藉與啟發。那是不是因為我們在全球化的世界中,要尋求穩定與鄉土的根?文化遺産使我們與歷史及共同的記憶相連,它讓我們的存在感有所依歸,並能提供洞見來源,以幫助我們面對未來。 文化遺産是以往創造力的總和,而維持社會運作,並促使它向前邁進,正是發揮創造力的成果。語言、法律、理論、價值觀、知識等,文化的各層面在傳遞給下一代時,都需要重新加以評估。契克森密哈伊(Czikszentmihalyi)1997年在一本書中曾説,“創意等於文化的基因變化過程”,而適應與“最新的特質,並無法提高存活率……不過少數可以,而這正足以説明生物進化論”。同樣的,創意也是如此,並非所有的實驗或試驗計劃都管用;但從歷史角度來看,使城市命脈得以存續的,正是能挑戰傳統界限的創意。而文化與創意是環環相扣的。 文化是資源的華服,展現出地方的獨特與特色。過去的資源可能有助於啟發,並賦予對未來的信心。無論是經整修的建築,或是為現代調適的舊技藝,即便是文化遺産也是日新的:今天的傳統是昨日的創新。創意不僅在於持續發明新事物,也與如何適當處理舊事物有關。 文化資源 文化資源是城市的原料,也是它的價值基礎,其中的資産取代了煤、鋼鐵,或黃金。而創意則是利用這些資源,並助使它們增長的方式。由於可能性無窮,因此問題的癥結不在於如何辨識它們,而在於如何限制空想。城市規劃者的任務就在於責無旁貸地去辨識、管理並開發這些資源。因此,文化應該成為城市規劃者的專業,而不是被當作在處理諸如住宅、交通、土地利用等,一度被視為重要規劃問題以外的微不足道的附加物。反之,那些富有文化素養的洞見應該決定如何處理規劃、經濟發展,或是社會事務。
體認到文化是種資源是我個人的啟示,此後我便開始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去看待城市與資産。城市處處有不為人知的故事,或是尚未開發的潛能,而那是可以根據城市的實際目標重新利用的。這促成了新型的城市資産稽核方式 我們借由概觀城市的經濟、社會潛能與政治傳統,來評估如何能將文化資産轉化為經濟優勢;如何將木工,或金屬加工等舊技藝與新技術結合,以滿足家用商品新市場。此外,還有如何能運用學習與辯論的傳統,將城市當作會場來行銷。我們甚至從顏色到聲音、氣味、外觀等,來考慮城市的“感官”;此外,由於我們認為,互助傳統、聯合網路、社會習俗等可使城市具備競爭力,因此會通過這些層面來綜觀全局。而借由這文化資産概念法,讓我將城市視為由既定計劃,還有活動所形成的可塑性藝術品。我認為,城市擁有個性與感情,它的情緒有高低起伏。而在這種認知下的城市,是個活生生的有機體,並不是台機器。 一路走來,我了解了一些乍聽很簡單的概念性手法,其中之一是“化弱點為優點”。而一心想著如何充分利用的問題,則加強了可能的原料無所不在的概念。以芬蘭北極圈內的城鎮凱米(Kemi)為例,當地的主要産業為已式微的造紙廠,人們飽受高失業率之苦。而它主要的資産就是寒冷與冰雪,在當地興建世界最大的冰雪城堡後,其影響超乎意料之外。另外,我聽説,由於格拉斯哥旅遊業官員體認到,該市比冰島乾燥,因此在向冰島人宣傳格拉斯哥時,推介説它有如避寒勝地裏維耶拉(Riviera)。結果只見一群冰島人興高采烈在格拉斯哥的夜店喝酒,並將那種説法傳誦回家鄉。 隨著世界文化資源的開發,事情也變得很清楚,那就是每座城市都可能擁有獨特的利基,而對任何試圖開發,或宣傳醜陋、寒冷、酷熱的城市或不毛之地的人來説,“無中生有”已成了圖騰。大家了解到,任何城市只要鍥而不捨,並足夠努力地嘗試,都有可能成為某種世界中心,如弗萊堡(Freiburg)的生態研究、新奧爾良的藍調,或海伊鎮(Hay-on-Wye)的書籍銷售。而在認同城市的資源上,你大可向以“節慶”(feste)或“地方美食節”(sagre)聞名的義大利人學習,從蘑菇、義大利面到文學,他們借由這些活動,來頌揚當地已知的任何資源。 一切變得顯而易見,文化資源體現在人們的技能和才華中。這不僅包括如建築等“物”,還包括標誌、活動、所有的地方手工藝品,還有製造與服務,如印度城市紗麗(sari)製造業者、塔裏島木雕業者,或馬利(Mali)的佔內(Djenne)染房業者等的精細複雜的技巧。城市文化資源是歷史、工業與藝術遺産,而代表性資産包括建築、都市景觀或地標,還有地方與原住民的生活傳統、節慶、習俗、傳説、嗜好與熱情。至於業餘文化活動則可以全盤重新思考,以催生新産品或服務。資源猶如隨處可見的食物與烹調、休閒活動、服飾和次文化,往往遭到忽視。當然,文化資源也涵蓋表演與視覺藝術的技藝範疇及品質,還有新興的“文化産業”。 文化的影響 文化提供了洞見,因此産生許多影響,城市發展應該通過這面棱鏡加以端詳。在諸如倫敦、紐約、米蘭或柏林等世界級都市中,身為創意溫床的文化産業,本身就是個重要的經濟領域,而運用到的勞動力介於3%至5%之間。雖然觀光業靠文化維生,但多數觀光事業都著重在博物館、畫廊、劇院與購物等狹隘的文化概念上。我們可以看到文化機構散發出正極光,還有文化部門如何動腦筋,通過吸引那些為員工尋求蓬勃文化生活的國際企業,來直接影響對內投資。而我們在評估文化對社會及教育的影響時,也看到它們如何協助促進社會資本,以及組織能力的發展,以因應變革。此外,文化能夠加強社會凝聚力、增進個人信心、提升生活技能、促進身心健康、增強身為民主社會公民的能力,並開發嶄新的訓練與就業管道。
某些文化影響尤其吸引我們的注意,因為它們似乎是創意,或獨特價值的強大源泉。我們借由視文化的各層面為一種創意資源,便能了解體現于傳統或現代文化中的意義,如何能製造一個地方的特色與價值。在城市外觀與感覺日趨相似的世界裏,它們所展現的地方特色極為重要。貝魯特便借由“團結陣線”(Solidaire)組織,致力於大規模的市中心重建計劃,以其國際性歷史為基礎,來扭轉衝突不斷的形象,並將當地重建為中東金融與會議中心。而波羅的海的里加(Riga),則利用本身濱海與漢薩同盟②(Hansa League)城市的傳統,來擺脫前蘇聯帝國的附庸城市角色,並重新塑造自我的主體性。 我們注意到,文化如何獲得日趨重要的地位。而促使城市居民團體採取行動的,正是無數文化淪喪的威脅。這些運動不僅在於拯救建築,更在於授權。設在加爾各答的“城市優質生活人民聯盟”(PUBLIC),是印度一個全國性的活動團體,他們甚至利用火車站、市政廳、市立公園入口舉辦文化遺産活動,以作為民主化和頌揚地方認同感的對策。反之,在新加坡,中國城幾乎已消失,要珍視可説是為時已晚,遊客只能面帶苦笑,瞧瞧重建在當地城市主題樂園裏的中國式建築。而突破原有局限的馬尼拉,如今雖已成為人口千萬的大都市,但卻沒能及早認清西班牙古城區(Intramuros)的文化價值。這兩座城市都知道,促進文化了解具有重要的凝聚效應。連帶的,城市的驕傲能賦予信心、給予啟發,並提供活力,以面對那些可能與文化無關的課題。 形形色色的創意 抽絲剝繭 我愈專心思考創意,這個概念就變得愈複雜。我將創意的本質視為一種足智多謀的能力,不僅會評估,還會設法尋求對策,以解決棘手、突如其來和不尋常的問題或狀況。創意猶如一種發掘,繼而發揮潛能的過程。它是利用智慧、發明、一路學習等特質的應用性創造力。不過,後來我才了解它的動能層面,還有與環境的關係:在某個時期或狀況下,一個方案可能充滿創意,但在另一個時空背景下,卻未必如此。儘管創意大都與藝術家、有時與科學家有關,但我遇到愈來愈多的顯然以創意手法處理問題的社會、商業或政治領域人才。創意與創新行動的範疇不斷擴大,但似乎仍有不斷超越界限的特質。 在這錯綜複雜的狀況下,我能看出以個人、群體、團隊,或組織身分工作的創意人才。而在項目或組織中,我則能看出似乎可激發技能,還有動機的創意流程與架構,而這意味著在某種狀況下,人人都能發揮創意。同樣的,我也能看出,傳統管理的做法往往背道而馳,它讓大家小心行事,並避免充分發揮能力。我可以看出,企業與公家機關逐漸無法掌握優先要務,以致喪失良機。隨著我開始鼓吹這個創意訊息,便難免會遭遇複雜、根深蒂固的障礙。而浮現在我腦海的字眼,就是線性與箱形思考,尤其在與房地産開發商、規劃人員及會計師討論時,其中許多人似乎並不了解,要如何重視他們所無法計算的事物。 創意的力量 另一方面,我也接觸到了如《四倍數 資源使用減半,人民福祉加倍》(Factor Four-Doubling Wealth and Having Resource Use)等充滿創意的概念,還有像社會創意學院(Institute for Social Inventions)的全球創意銀行(Global Ideasbank)構想,或是諸如《大事》(Big Issue)雜誌等服務。而一切都變得顯而易見,事實證明,有很多由圈外人主導的創意計劃,後來紛紛成為主流。我見識到概念改變優先要務的力量,並且開始問,是哪些社會條件激發了這些新構想。而在討論如何營造傳導性環境,以振興像布裏斯本、約翰內斯堡、德班(Durban)、索非亞(Sofia)、巴塞羅那等截然不同的城市時,則産生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你要如何建立一個創意氛圍(a creative milieu)?
當我和那些從事創意計劃的人交談,並與創意機構合作時,答案便顯而易見,那就是創意取決於那些屬於個人、組織或城市的特質。例如,機智應變力,還有以開放性思考為基礎的解決問題能力;會冒睿智的風險、願以嶄新的角度處理問題,並樂於實驗的性格;而最重要的,就是反省,並製造學習迴圈,以不斷創造的能力。 這是一種質疑更甚于批評的心態,它問的是,“為什麼是這樣?”而且不甘於聽到“向來都是如此”。創意所挑戰的不僅是問題本身,更挑戰了許多如今被認為差強人意,或甚至是理想的事物。創意人才與機構樂於修改流程或原則,並設想未來的方案、狀況、創見、應用、調適與流程。他們在異中求同,並匯集起解決問題的不可思議組合。或許最重要的,就是以統合性、全盤性的方式,橫向而彈性地檢視狀況的能力。創意人才與組織的思緒很靈活,但是能集中思考,並樂於審慎地冒險。猶如戴維?伯金斯(David Perkins)所指出的:“創意人才在能力的邊緣,而非中心工作。”(富萊爾〔Fryer〕在1996年引述)。富於創意是種心態,也是一種發掘種種可能性的處理問題的方式,它是種“獨特的彈性,得以提振一切心智功能”。(伊根〔Egan〕,1992) 重要的是創意是一段旅程,而不是目的地;是個過程,而不是狀態。每個創作都有生命週期,隨著創新的時間與經驗的累積,需要加以調整並再造。我認為,除了語言、邏輯及科學外,創意人還驗證了視覺、音樂、人際與空間等的種種觀點與策略。同時,他們也肯定不同年齡層、男性、女性,以及不同文化背景者的創意。這使他們得以通過嶄新的方式,融合不同的能力與知識,來開發豐富的資源。 此外,創意是價值中立(value-free)的。你可以積極或消極地對它加以運用,或是雙管齊下。而創意的價值取決於它發揮在什麼用途上,這也正是城市創意概念會成為本書核心的原因。同時我也了解,光靠創意未必能成功。要確保創造性構想或産品能夠通過現實考驗,還需要結合其他創意特質;如結合實驗、嘗試、管理與執行技巧等特性。然而,我在看到許多好點子嘗試失敗後,便了解到將創意局限于計劃構思階段的危險。它必須從最初的洞見到執行、統合、推行、評估一以貫之。世人並沒有創造者、愚鈍的行動者,以及乏味的支援人員之分。 有時我會以顧問的角色,為城市構思出富有創意的點子,但這些客戶若沒有適當的人才加以落實,它們往往也只能閒置一邊。例如,我發現,就像在格拉斯哥、曼圖亞(Mantua)與巴塞羅那樣,唯有富於創造力的執行者能將文化産業、製造就業機會與空間再造相結合時,我們的創意才能成功。創意有不同的程度與種類,人人都能發現自身的創意。而練習可以幫助我們了解:自己是否具備創意,並能發揮潛能。 我已檢視過創意人才與創意機構、流程及架構間的差別,並歸納出:儘管他們的重心與影響或許不同,但需要的特質卻大同小異。這些特質包括人際溝通、傾聽、建立團隊,或是外交、媒介與建立網路的技巧。而缺乏創意人才,你便不可能有創造性的會議或機構。同樣的,若缺乏讓創意人才、流程、構想與産品互動的創意組織,你也無法擁有創意氛圍(a creative milieu)。而對《創意城市》來説,建立這類創新氛圍(an innovative milieu)正是一大挑戰。 不過愈是定義創意,它就愈令我困惑。伴隨每種結論而來的,則是複雜性與限制。創意(creativity)與創新(innovation)天衣無縫地相互交織,就算事實也許證明,有許多第一代創意不切實際,但至少提供了作業基礎。創意是發展創新力的先決條件,而創新通常通過創意思考來發展,它們都旨在實現一個新構想。一旦創新通過現實考驗時社會存在,可是創意光靠自身還不夠。
創意和擴散性或衍生性思考有關,但創新需要斂聚性、批判性與分析性策略,而這些思考方式會隨著計劃發展而變動。創新與創意都是以環境為導向,在某個時空充滿創意的,比如運用文化産業,以重建克羅埃西亞的斯普利特(Split),或是保加利亞的布爾加斯(Burgas)等,但這種做法在謝菲爾德(Sheffield)或墨爾本卻是常識。而像項目作業,或是跨部門、跨領域合作等,在公家單位雖是創意,但在某些私人企業、藝術組織,或是競選活動團體中,卻是稀鬆平常。反之亦然,我看到在公家單位實施的少數民族相關就業措施,在私人單位卻是窒礙難行。 儘管取材自心理學,並通過管理研究所發表的創意著述汗牛充棟,但有關城市創意的文獻卻極其匱乏。至於經濟及小區發展、社會事務、教育或城市管理等與城市飛黃騰達相關的其他領域,雖然運用了大量創意以解決問題,如新責任制、藝術領域的新技能培養法,或是根據鄉村銀行③的構想,而量身定制的微型貸款制度等,但與這類創意相關的著述也不多見。 就在城市為了實現由創新主導的經濟與社會發展,而設法解決因架構僵硬所致的失敗問題之際,我可以看到企業界日漸重視創意。他們將它視為一種新型資本,而賴以增加這資本的,則是對學習型組織這個概念的興趣。我曾問過,是否能期望不同的組織有不同的創意?對商業食品製造商來説,進行環保或社會稽核可能是項創新;對政府當局而言,建立公家/私營機構間的合作關係,以提供服務,或許是項創新;而對志工組織來説,設立商業部門,將利益回饋小區,也許是項創新。若處理城市錯綜複雜的問題,需要有種種不同的創意,那麼成功也需要有不同的標準。對公家機關來説,這個標準可能是減少資源使用,或是降低污染程度;對營利性組織來説,則是市場佔有率。而缺乏這類討論則顯示,創意在公共領域是個低度開發區。 有些重要的議題幾乎未曾經過討論,社會創意是遭到遺忘的一環、價值受到低估,並且不被認為是創新。新社會制度猶如新産品、服務或技術般,亟須推陳出新。同樣的,政治、環保與文化創意也是如此。然而,現在是改變投資標的,將重心由技術性創新,轉移至我們如何生活、組織與彼此相處等方式上的時候了。若非如此,我們將在缺乏研發引導的情況下,艱難地吸收全球化世界的改變。 辨識新形態創意的問題在於,它已是個過度使用的概念,往往被應用在無新意的事情上,以致降低了這概念的價值,並忽略了真正的創意。現在城市創意的兩個平行主題似乎明確浮現,那也就是我向來積極投入的 環保和文化。 創意案例探索 我在與霍爾探索創新而永續的歐洲城市時,察覺到一種環保意識的新氛圍,而它是以重新思索城市生活品質的概念為基礎。其中有交通創新的地理群聚城市,如卡爾斯魯厄-弗萊堡-米盧斯(Mulhouse)-巴塞爾(Basel)-蘇黎世,或波羅那-佩魯賈(Perugia)-奧維亞托(Orvieto)-斯波列托(Spoleto);還有能源創新群聚城市,如薩爾布魯根(Saarbr cken)-蘇黎世-維也納等。至於與自行車優先、太陽能暖氣裝置,或是垃圾分類等其他創新項目相關的城市,似乎較為分散。或許其中的理由在於地方壓力,例如德國南部是歐洲私車擁有率最高的地方之一,但很難一概而論。
此外,還有些文化促成的創意氛圍,如英國謝菲爾德、哈德斯菲爾德、曼徹斯特與伯明翰附近的城市軸心帶,或是德國萊茵河沿岸的科隆、杜塞爾多夫(D sseldorf)、多特蒙德(Dortmund)等。另一方面,還有荷蘭刻意在提堡營造的“流行文化”群聚城市。它們試圖通過以音樂為重心尋求再造,藉以因應産業重整,並從中創造財富、就業機會、特色與形象。 特殊形態的城市創意? 這些群聚城市讓我覺得,其中有某種特殊的城市創意,而這源自各城市的種種問題與潛能,還有它們所需要的獨特反應。關鍵多數(critical mass)、多元化與互動等都市風格本身,促進了某種以專業、利基、融合性構想為特色的創意。而我與“傳通媒體”所參與的城市計劃,便證明了這點。 例如,曼圖亞是座有點內向的義大利城市,當地政策以發展新科技為優先,而未認清它與出版,以及書籍銷售等固有傳統間的關聯。在曼圖亞,基於書商間的私誼,書店之間的合作意外良好。而這個起點正在於他們渴望合作,而非競爭,再加上關鍵多數的書商能群策群力。歷經五年,曼圖亞逐漸成為書城,擁有義大利最盛大的文學節,不僅製造了種種工作機會,也與新媒體公司間建立起良好的關係。 而在格拉斯哥,無論是促進內部的認同感,還是向更廣大的世界呈現城市新形象,都可以利用音樂和電影,來作為建立品牌的手段。猶如聲音與新影音科技等研究所能應用的範圍遠超過其領域般,這些資源在産業發展上的應用,也擁有廣泛的可能性:利用軟體可增進聽力障礙者的聽覺,或是為水底影像譯碼,而尖端電影與動畫技術,也有助於拓展從建築物內部管道系統到生物器械等領域的産業基礎。然而,像坎德瑞格斯(Candleriggs)等地區,僅由於藝人、經理、技術人員、場地經營業者之間的多方互動,就成為了音樂産業活動的焦點。 哈德斯菲爾德之所以能構思出“創意城鎮創舉”(CTI)的點子,嘗試使當地成為充滿創意的環境,以充分發揮市民的潛能,都只是因為當地的個人與組織曾經合作過,建立了互信基礎,彼此形成了綿密網路的緣故。 而赫爾辛基重新思考當地資産所發揮的創意,都呈現在諸如藝術之夜、巴拉拉卡琴秀(Total Balalaika Show),或是光之力(Forces of Light)等公眾活動上。這一切顯示,城市可以怎樣被重新開發和利用,還有從這些活動中會出現何等驚人的經濟與社會契機。 我們可以日益明確地看出,文化策略所肩負的任務,在於解決遠比眼前更複雜的問題:從城市經濟前途,到建立城市特色、提升活力,到調整就業組合等。而城市如何處理自身的問題,要比有形資産更攸關成敗。如阿德萊德(Adelaide)等曾經繁華的城市可能走下坡,而像哈德斯菲爾德等窮途末路的地方,則可能蒸蒸日上。
此外,我領悟到,了解文化資源需要以更富參與性的方式,配合具有多元背景的地方團隊,來進行新形態諮詢。身為超然的旁觀者是不夠的,要體會城市,你就必須投入,去工廠瞧瞧、與新企業家交談,並看看夜總會與其他地方。 我開始了解到書面報告的限制,我們通常連看都沒看,就把它們塞到抽屜裏。我了解到,去改變一個人的心態,還有他們看待問題的方式,或許要花費千言萬語,可見這過程並不容易。你要如何改變對城市的想法?我開始問一些人,他們喜歡哪些地方,還有他們的夢想與烏托邦,然後我將他們的這些個人願景與他們實際上做到的事情做了對比。而這暴露出了抱負與現實間的落差,也凸顯出達成理想的障礙。於是有三項要素變得舉足輕重。第一,假使有會影響城市的徹底改變,那就需要新思維。第二,我們需要實際的範例來説明何謂創意城市,而這也正是我為何要強調哈德斯菲爾德的“創意城鎮創舉”,還有“埃姆舍爾園區”專案的緣故。成敗是形影不離的,它們都不算完美,但至少以嶄新的方式去思考城市的前途。第三,需要有省思、發展構想,以及與同儕團體一起演練的教育機會。自1997年以來,阿姆斯特丹暑期學校(the Amsterdam Summer School)便年年舉辦這類活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