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可能涉及國家重要文物走私犯罪,杜敏理所當然地進入安徽警方的視線。為了儘快找到此案的突破口,警方決定先調查杜敏在各家銀行的資金賬戶,看看與他有經濟往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因為青銅器交易都是大買賣,動輒幾百上千萬,不可能全部都以現金方式結算。
數日後,警方通過秘密調查發現:截至2001年,杜敏有一個賬戶上的資金往來每一筆都在百萬元以上,兩年總數多達9000多萬人民幣。就他的經營情況而言,警方基本上可以斷定這些都是走私文物所得。另外從賬戶上還顯示出:杜敏早期的下家基本上是廣州、深圳的“客戶”,後來就漸漸轉換成香港、澳門人居多。此種跡象表明:杜敏走私文物分兩個階段,初期主要是依靠廣東人倒手出境,後來認識人多了,他乾脆就甩開仲介,將非法弄到手的文物,直接走私到香港、澳門等地。
經過兩個月的週邊調查取證,安徽警方將杜敏團夥走私國家重要文物的犯罪行為列為大案要案偵辦,並馬上在杜敏的關係網裏安插了內線,隨時掌握他們新的犯罪證據。一張針對杜敏文物走私犯罪集團的天羅地網正式拉開。
由於杜敏倒賣的青銅文物不管是直接還是間接出手,基本上都是賣到香港和澳門,而內地與香港、澳門在法律上存在不少差異。在香港和澳門,買賣任何文物都不被認為是犯罪行為,這無疑給專案組的破案工作增加了很大的難度。經過專案組耐心溝通,終於取得了兩地警方的通力合作,從而在他們的協作下,基本查清了杜敏的犯罪事實,並成功地追回了部分贓物:四隻青銅鬲、一件青銅提梁卣、兩隻青銅壺,均屬國家二級文物。人證物證俱在,順利地打開了破案的缺口,警方開始著手尋找一個直接證據環節,將主犯杜敏逮捕歸案。
機會很快就來了。2003年7月底,專案組得到內線報告:杜敏以30萬元的價格在合肥市買到一隻獸面紋銅鼎,之後又接二連三地繼續外出找貨,似乎要進行一樁大買賣。幾天后,內線再次發來資訊:澳門文物走私分子王恩生帶了兩個保鏢來到合肥,在杜敏的別墅裏完成了收購九件青銅器的交易,並打算在次日下午租用一輛汽車離開闔肥。
第二天下午,那輛計程車在高速路口遭到了警方的攔截,王恩生一行三人毫無懸念地落入法網,九件青銅器同時被收繳。遭查扣時,王恩生起初還使出慣用伎倆,聲稱車上所載青銅器,都是自己在合肥古玩市場上購買的“工藝品”,並向警方出示了杜敏為他準備好的小商品發票。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回,什麼招數都失靈,他走私文物的犯罪之路也已走到了盡頭。後經國家文物局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認定:此次杜、王交易的九件青銅器均為國家重要文物。其中,獸面紋銅鼎為國家一級珍貴文物;三件夔鳳紋蓋鼎、兩件“邾免”蕝和一件鳳紋蕝均為國家二級珍貴文物;一件龍紋魞瓦紋匜和一件瓦紋匜均為國家三級珍貴文物。所有物證的確印證了杜敏的狂言:他所經手的青銅器都是國寶級真品。
王恩生在接受審訊時主動交待,他是1999年在廣州古玩市場認識杜敏的,從那以後就不間斷地從杜敏處“進貨”。不久前,他還從杜敏手上購買了銅顧首龍紋狩耳銜環袦一件、銅顧首龍蕝兩件、銅環帶紋雙龍耳銜環壺四件、銅竊曲紋匜一件、銅竊曲紋附耳鼎一件。那一批文物在澳門接貨後,由華野戀日文化藝術發展公司委託收購,賣給了北京中貿聖佳國際拍賣有限公司。此批青銅器被追回後,經北京市文物鑒定委員會認定:均屬於國家二級文物。
緊接著,安徽警方開始收網,對這個近年來中國最大的文物走私犯罪集團最後一名主犯杜敏實施了抓捕,並在他的窩點裏起獲各種類型的精美青銅文物100多件。杜敏束手就擒,沮喪地在逮捕證上簽上自己的名字。至此,一個橫行數年、暴殄天物、對我國文物事業造成重大損失的“青銅王國”轟然坍塌。
到本案結束為止,專案組共追繳和扣押各類涉案文物563件,其中有國家一級文物13件,二級文物32件,三級文物83件,一般文物289件。經審訊後得知:這些文物只是被杜敏集團走私出境的全部珍貴文物當中的小部分,其他大部分文物則被賣出本土,永遠流落至異國他鄉……
2004年7月20日,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對杜敏走私文物犯罪團夥進行了終審判決,以走私文物罪和倒賣文物罪依法判處杜敏、王恩生無期徒刑,其他人被處以有期徒刑13年至2年不等。記者在香港古玩街了解到,此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中國香港乃至國際文物市場上的中國古代青銅器因上游缺貨而導致價格飛漲。
在短短的3年多時間裏,杜敏犯罪團夥能夠如此順利地將數千件國家珍貴青銅文物走私境外,引起了許多人的驚詫:這些國寶是怎樣“逃”出國門的呢?
答案令人吃驚:據杜敏案所涉及的王恩生、馬長生等幾名國際文物販子交待,他們在長達10餘年的走私活動中,攜帶文物出關從未失過手。其實他們走私文物出境的方式十分簡單,主要有三種:一是自己直接攜帶出關。馬長生説,他的淩志轎車挂有廣東、香港兩地牌照,經常往返兩地,海關方面的人員都混了個眼兒熟,即便上車查驗,也只是隨便問問。有很多次他都是將青銅器隨便放在轎車的後備箱裏,大搖大擺地帶往港澳地區。有人看見了,就説帶兩件工藝品回去送人;二是通過“文物帶工”出關。近年來,由於文物走私活動頻繁,邊境一帶出現了一個新興行業——“文物帶工”。這些人大部分都居住在邊境附近,不僅熟悉地形,而且手眼通天,有著錯綜複雜的社會關係。據杜敏交待,他負責在境外交貨的文物,主要是花錢雇傭“文物帶工”,從未失過手;三是將文物交給經常往來中國內地和港澳地區的菜農,夾在裝菜的背簍中過關,走私分子緊隨其後,到達目的地後每次付給菜農100~200元錢作為報酬。
一個極富傳奇色彩的“青銅王國”徹底覆滅了,“國王”杜敏和他的“臣子”們身領重刑退出歷史舞臺。然而,這個犯罪集團的複製品仍在我國的貧瘠地帶不斷衍生。也許,若干年後,“貧困”不再成為我們這個民族精神墮落的託詞,到那時,我們的同胞將會在祖先的遺坑中種上善果還是繼續繁衍劣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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