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譯者後記

藝術中國 | 時間: 2009-10-26 13:36:56 | 出版社: 金城出版社

  中法文化年給這個城市帶來了無盡的愉悅。先是2004年秋天,法國印象派畫展——馬奈、莫奈、雷諾阿、德加、皮薩羅、塞尚… …印象派大師們都來了。接著2005年春天,畢加索的265幅版畫作品也來了。我真替我們生活的這個城市歡喜。2005年是法國文化年,這本《畢加索傳》從年頭到年尾,終於可以算是交了差,也是對自己的一個交待。傾一己之力來翻譯30多萬字,譯完之後,心裏百感交集,有歡喜,也有遺憾。

 

  在翻譯本書的過程中,我見識到了畢加索生活的那個時代。格特魯德·斯泰因、薩爾瓦多·達利、馬蒂斯、阿波利奈爾、亨利·盧梭、卡爾·榮格、保羅·克裏、薩特、波伏瓦、加繆… …這些大師像走馬燈一樣輪番出現在畢加索的生命裏,他們的名字投影到時代的大幕布上充當著一面大背景。與畢加索打交道的過程是壓抑而沉悶的,可是每當看見這些名字的時候,心中就會涌出熟悉的歡喜來,恨不能向他們一個一個地打招呼。

 

  而畢加索可謂是這個時代的“集大成者”,不管是身前還是身後,他的風頭無人能及。任何一種風格的畫他都能畫得像模像樣,而模倣前輩名家的作品他也都能倣得以假亂真。就繪畫技巧來説,畢加索已經可以説是登峰造極。然而,沒有哪一個大師是可以單靠技巧而成功的。畢加索之所以成為“大師畢加索”,就在於他有著大師的思想,而不是流於匠氣。超現實主義、立體主義、藍色時期、粉紅時期,這些所謂的各種流派其實不過是噱頭而已。畢加索自己是不把這些條條框框當回事的。

 

  榮格説畢加索是個精神病患者,這話大抵是真的。藝術跟巫術大抵相通,都是讓人迷狂瘋癲,陷入忘我的境界裏。幾乎所有的藝術大師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神經質。藝術大抵要癲狂、要歌哭,而以強烈而極端的感情來刺激創作,有幾個人能不瘋掉?

 

  畢加索與他的西班牙老鄉——薩爾瓦多·達利恰恰相反。達利一生只娶了加拉這一位太太,並且他對感情非常專一。憑著熔化變形的時鐘、抽屜、拐杖這些表達元素,達利照樣能投入自己的藝術世界裏,成為一代大師。而畢加索則在感情生活上始終擺脫不了保守的天主教傳統、閉塞多疑的氣息、鬥牛、迷信、血腥、神秘、壓抑… …

 

  畢加索一生中娶了兩位太太:奧爾嘉與雅克琳。與他保持長期、穩定情人關係的至少有五位:費爾南黛、埃娃、特蕾絲、朵拉、弗朗索瓦絲。至於那些逢場作戲的私情勾當更是不計其數。畢加索天生是個不羈的人,女人永遠也別想拴住他。做他的女人一定很痛苦,可還是有不計其數的女人爭先恐後地想要嫁給他。

 

  這讓我想起了法國雕塑家卡米耶·克羅黛爾的故事。卡米耶和法國雕塑大師羅丹之間的愛情毀掉了她的曠世才華。卡米耶的弟弟保羅·克羅黛爾皈依了宗教,後來成為法國文壇聲名赫赫的大詩人;而卡米耶選擇了愛情,最終倖存的幾件傳世之作也只能讓世人驚艷一窺她曾經的藝術天賦。朵拉·瑪爾和弗朗索瓦絲的身上都有著卡米耶·克羅黛爾的影子。這是藝術才華與愛情對抗的結果:朵拉·瑪爾被畢加索拋棄之後一度精神分裂;弗朗索瓦絲跟了畢加索12年後,算是退步抽身早,沒有重蹈朵拉的覆轍。世間最不堪的事情莫過英雄窮途、美人遲暮。朵拉變成了畢加索作品中的側影,一個天才女子的一生不過是他的華麗鋪陳。這就是愛情的代價。如此而已。

 

  我的法國朋友裴米夏(Michel Perdrial)瞧不起畢加索晚年的作品,給我寫信説:“但願畢加索不那麼長壽就好了”。可是,春天的時候,我去皇城藝術館看了《畢加索·紫禁城·2005》畫展,竟然有那麼多美麗的木刻版畫和銅版蝕刻畫。我心裏暗自驚嘆畢加索晚年的版畫作品遒勁而大氣。可以看得出這些作品中用刀的章法稚拙有力,頗有漢印之風,又兼得黑白分明的墨趣,活脫脫是個耄耋之年的外國版齊白石。而國畫大師齊白石晚年的瓜果小品也是愈見生機,盎然成趣。原來92歲的畢加索與93歲的齊白石一樣,內心裏天真爛漫一如孩童。


  這本傳記的作者雅瑞安娜·哈芬頓(Arianna Huffington)另外寫過一本名叫《希臘諸神》(The Gods of Greece)的書,而這本小冊子的插圖作者竟然是後來跟畢加索決裂了的情人弗朗索瓦絲·吉洛(Francoise Gilot)。本書中,哈芬頓著意以畢加索的私人交往為線索來尋找畢加索生活和創作的蹤跡,並且通過這些細節來追溯他各個時期創作的思想根源。書中引用的書信、回憶錄、採訪錄、報刊摘要……以及作品本身,應該説來源是真實可靠的。但是任何一部傳記作品都不排除有傳記作者的個人好惡與情緒偏袒在裏面,這是我們需要注意甄別的地方。

 

  順便提一下,畢加索的兩位情人也根據親身經歷寫過畢加索私生活。一本是畢加索的第一任情人費爾南黛寫的《熱愛畢加索——費爾南黛·奧利維耶的私密日記》(Loving Picasso: The Private Journal of Fernande Olivier),另一本是他晚年的情人弗朗索瓦絲寫的《與畢加索在一起的生活》(Life with Picasso)。有興趣的讀者可以找來對比著看,一定很有趣。

 

  本書根據西蒙·舒斯特出版社(Simon & Schuster)的英文平裝本《畢加索:創造者和毀滅者》(Picasso: Creator and Destroyer)譯出。恰好裴米夏手頭有該書的法文本,所以前兩章裏涉及畢加索家族的一些比較複雜的親屬關係,我繞不清楚的地方就去問米夏。翻譯過程中,米夏也一直在敦促我,一直在問我這本書的進展,問到我都不好意思,把自己躲起來。現在這本書出來,也一併感謝他的幫助。

 

  我一開始興致勃勃地投入到翻譯工作中來,並沒有想到我的整個2005年也都會烙上鮮明的畢加索的印記。壓力讓我不堪重負。兩年前我寫下的《魔障二章》,恰好就是我這整個2005年的寫照:

 

  “應是前生無慧根,只言片語幾勞神。文出筆下皆隨意,夢到跟前總失真。豈料紅塵鋪綠野,無端舊鬼哭新墳。捉筆千年成一事,不知誰是浣花人。”

 

  “魔障近來添一分,四顧茫然若失魂。無須青鳥三千問,鋪寫相思二字真。笑我勞勞身後事,知他唸唸去年人。二十三年成夢魘,為誰嘿笑坐黃昏。”

 

  我的生活仿佛成了一張畢加索設計的舞臺幕布,又仿佛成了畢加索的某一幅拼貼畫,畫展、演唱會、超女、愛情、爭吵、畢業論文、壓抑、苦悶、痛苦… …各種彩色的、亂七八糟的材料拼湊在一起,大雜燴般的盛宴。

 

  這就是生活,這就是畢加索。

 

  陳子慕

 

  2006年1月16日

 

  于北京花家地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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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造者與毀滅者:畢加索傳》
· 惟我獨尊
· 熱戀與背叛
· 女神和破門墊
· 裏裏外外的戰爭
· 通往巔峰之窗
· 畢加索同志
· “所有的獅子都癟了”
· “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 尾聲
· 譯者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