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矛盾催生新思考
一塊小小的晶片,讓一個泱泱大國“心存煩惱”。
當中國人已經製造出航空母艦、載人飛船、高速鐵路等國之重器時,依然對指甲蓋大小的積體電路晶片“望芯而嘆”。
2017年,我們花在進口積體電路晶片上的錢,是進口原油的1.6倍,也遠遠超過其他許多大宗商品。
創新能力不足,正是我國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集中體現。
這是必須正視的現實中國——
提供了覆蓋人數最廣的醫療衛生服務,北京、上海一些三甲醫院卻常年人滿為患。為了排上一台手術,有的患者要等待半年之久。
建成了世界最大規模的義務教育體系,在四川大涼山腹地,孩子們睜大充滿求知欲的眼睛,卻要面對“留不住老師”的困境。
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從江西瑞金到寧夏西海固,從呂梁山區到大小涼山,還有不少身處“貧中之貧、困中之困”的人們,同深度貧困進行著不懈抗爭。
……
如同硬幣的兩面。發展提升了人民的需求,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又凸顯出發展的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
從太空俯視神州大地,長江如同一條美麗的絲帶,串聯起西部邊陲到東海之濱10余個省份。同飲一江水,經濟發展水準卻天差地別。
在長江之源的青海,每人平均國內生産總值剛邁入4.4萬元的門檻;位處長江入海口的上海,這個數字已超過12萬元。如果以每人平均可支配收入來衡量,差距同樣懸殊。
有人説,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發展呈現從沿海到內陸、從先行試點到全面推開的梯度式發展歷程。沿海地區得風氣之先,因而率先發展起來。
這的確是一條可信的邏輯。然而,發展的不平衡、不充分,並非“梯度發展”這個單一原因可以概括。
80多年前,當青年學者胡煥庸在地圖上描繪等值線人口密度圖時,也許並未想過,他自黑龍江璦琿至雲南騰衝劃下的一條線,影響竟如此深遠。
“胡煥庸線”——一條與400毫米等降水量線基本重合的人口地理分界線,也是一條總體上區隔肥沃與貧瘠的分界線。當年,胡煥庸線東南一側的土地供養著全國96%的人口。換句話説,960多萬平方公里的廣袤國土,具備良好發展條件的不足一半。
區域不平衡、領域不平衡……中國發展不平衡問題,先天上就受到自然條件稟賦差異的嚴重制約。
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既是無法選擇的國情所致,也是與發展階段相伴生的“成長煩惱”。
回望全球歷史,如今的西方發達國家,從起步到騰飛,大都經歷了幾百年的發展歷程。
反觀中國自身,從一個貧困人口眾多的落後國家,一躍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幾百年的時空被壓縮在幾十年的坐標之內,必然呈現傳統痼疾、時代矛盾疊加交織的局面。
馬克思説,一切都取決於它所處的歷史環境。
從北京市中心向西北方向出發,驅車100多公里,就進入河北張家口境內。這座緊鄰北京的城市,所轄區縣被列入國家級貧困縣的,佔比超過六成。
對此,學術界用一個刺眼的名詞來描述——環首都貧困帶。
繁華都市與貧困鄉村“比鄰而居”。造成這一現狀的根源,正是我國長期以來形成的城鄉二元體制沒有得到根本解決,一些地區對農業農村發展的重視不夠,基礎設施、公共服務、社會管理過於向城市傾斜。
如果説一些地方發展的重心傾嚮導致城鄉差距日益擴大,發展理念的偏差則進一步加劇了發展不平衡、不充分。
蒼茫雄渾的祁連山,近年來承受“千瘡百孔”之痛。
礦産資源違規開採破壞地表、水電站無序建設截斷河流、污染企業偷排偷放埋下“污染炸彈”……原來的西北生態屏障傷痕纍纍。
問題背後,是一些地方發展理念之殤:長期注重經濟建設、忽視其他領域建設,注重GDP政績導向、忽視社會全面發展,注重追求顯績、忽視久久為功。
問題背後,還有體制機制的羈絆。
北京,國家博物館。
透亮的玻璃展櫃內,來自天津濱海新區的109枚行政審批公章被永久封存,逐漸褪去了鮮紅的顏色。曾經,這裡的每一枚公章都是一道通往市場的“關卡”,牢牢束縛住企業與市場的活力。
只有把權力關進籠子,才能還市場更大生機。
問題背後,更難的則是對“變”與“不變”分寸的把握。
現實國情無可回避:社會主要矛盾轉化了,但具體到不同地區不同領域不同群體,供給不足問題仍然存在。
“‘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是一個整體表述,反映出黨中央對中國國情的準確把握。”中央黨校教授辛鳴説,既有發展不平衡的矛盾,也有發展不足的掣肘,在不足之中,“量”的差距又與“質”的短板並存。
變的是社會主要矛盾,不變的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是世界最大發展中國家的國際定位。
黨的十九大報告作出了最精闢的結論——
“全黨要牢牢把握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個基本國情,牢牢立足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個最大實際,牢牢堅持黨的基本路線這個黨和國家的生命線、人民的幸福線……”
中央文獻研究室主任冷溶説,在不變中,又要準確把握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不斷變化的特點。在繼續推動經濟發展的同時,更好推動人的全面發展、社會全面進步。
這就是發展的唯物論,也是矛盾運動的辯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