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國內頂流虛擬女團的一個成員宣佈休眠，終結了“虛擬偶像永遠不會塌房”的神話，同時在B站等平臺引發大量粉絲熱議。

　　並不僅僅是虛擬偶像的塌房，元宇宙産業熱潮之下也有亂象。元宇宙産業目前究竟處於哪一個階段？有哪些“bug”？如何實現産業向好共生？

　　種種喧囂背後不如“解剖一隻麻雀”。為此記者深度調查了南京一家元宇宙創業公司，來聽聽他們怎麼説。

　　“不是熱點也不是騙局，只是一個節點”

　　“VR行業搞了這麼多年，稍微有點好東西就有同行一窩蜂地抄襲。銷售手冊抄，軟體界面抄襲，硬體外觀抄，連IP設計元素也眉毛鬍子一把抓地抄。”“超級隊長”創始人王磊在朋友圈的一則吐槽帖，引起記者關注。

　　見到王磊，他並沒有急著吐槽。他説，作為一個元宇宙産業的從業者，想糾正一個觀點：元宇宙不是浪潮、不是熱點，更不是騙局，而是下一代3D網際網路，目前處在一個必經的節點。“大家感覺這個産業現在資訊有些亂，不管是創業者遇到的智慧財産權的糾紛，還是虛擬人、虛擬偶像面臨的勞資糾紛等，這些亂象本質上都是一個産業在發展過程中所需要經歷的必然。”

　　“硬科技的發展需要三步走，而元宇宙目前還在第一階段，還沒有真正走向市場。”王磊説，以VR為例，核心元器件是晶片，但現在比較主流的晶片國産化還有一定困難；材料端以AR為例，核心的光波導光學模組，以及亮度能夠達到300萬尼特以上的顯示材料生産商寥寥無幾，目前國內只有數十家的企業真正的在做核心硬科技研發和創新。

　　“為什麼國家這麼倡導硬科技的發展，因為硬科技本身需要一個極長的週期和極大的資金投入。特別是創新型的民營企業，在平衡短期利益和長期戰略的這個過程中是非常痛苦的。”他説，如果説達到60分能夠進入第二階段即市場化，國內的元宇宙産業目前60分還沒到，從整體來看，第一階段還沒有結束。

　　“當然，現在我們已經可以看到第二階段的應用出現。”超級隊長副總裁陳宏睿説，最初是To-G(政府)市場的開發，例如數字化展廳、城市規劃館、科普館、黨建館、應急安全館等，都會用到元宇宙的相關技術。後來，慢慢有一些To-大B（具備市場化能力的大企業）加入，如徐州重工、中石化、中石油、中國電信等都有在應用。“當然科普、應急、安全這一類的解決方案，買單的還是以政府、大企業為主，這兩年面向C端的娛樂級産品也在逐步創新，電影，遊戲，社交各個板塊已躍躍欲試，慢慢出現了一些商業化探索。這就是為什麼普通人也能接觸到各種各樣的元宇宙資訊，它不單只是概念，它已經有了一些應用的案例，甚至有了一定的規模。”

　　“超級隊長”創業已有七年，早期商業化探索非常傳統，他們做過很多各種五花八門的VR項目定制，如文娛，工業倣真、市政排水系統、數字農業、汽車模擬駕駛等VR項目定制，這在王磊他們看來場景是很混亂的，“因為早期沒有一個垂直場景足夠深、足夠長，能夠給我們足夠大的單量，很難針對這種標準化場景去做一些標準化的行為。”而現在，産業出現了經過自然發展的圖譜，有專門做全景拍攝的公司，有專門做VR教育的公司，有專門做VR數字化展覽展示的公司、甚至還有專門開發工具和引擎的公司，大家能夠在標準化場景裏面找到可以規模化的機會，這是一個很好的跡象。

　　“所以説，沒有普惠的硬體、沒有成熟的工具、沒有殺手級的內容，規模化的應用是不可能的，所有的東西都是要參照規律去發展。當你發現更多的中小b也願意為元宇宙關聯技術買單的時候，To-C（消費者）時代才有機會到來。”王磊説。

　　超級隊長市場部總監溫凱棋説，任何新概念的出現，都不可避免會經歷炒作、降溫、衰弱、消退、成熟的過程。在核心技術和主導産品還未面世之前，元宇宙想必還會經歷起伏，還會有一段炒概念、講故事、吹泡沫的漫長歷程。然而有泡沫未必是壞事，被質疑也未必是壞事，當經過市場的嚴苛檢驗後，有關元宇宙一些真正的産品和技術，才有可能出現。

　　“為了維權，我們居然要‘釣魚執法’”

　　記者看到，在超級隊長公司展示廳的墻上，挂滿了各種智慧財産權的專利證書和經營資質。

　　“在朋友圈發吐槽帖，也是氣恨了。”王磊有些無奈，“我們是比較注重智慧財産權保護的，每年在智慧財産權上花費的費用大概在20萬左右，截至目前，企業擁有兩三百個智慧財産權的專利。但是，你會發現即便在保護智慧財産權上花了錢，遇到抄襲的事，我們還是會手足無措。説大一點就是無奈和絕望，説小一點就會覺得花了錢和沒花錢沒有太大區別，只是在取證端、訴訟的路徑端可能清晰一點，我們一樣要去進行複雜的取證，甚至有可能還要釣魚執法。”

　　啥叫“釣魚執法”？為了請公證處的人員進行現場取證，他們要請上公證人員一起，故意去買一台抄襲本公司的産品設備，拍下路徑，然後再找相關機構測評，評估此産品抄襲的評估報告。“事實上，對於打官司很多公司是有顧慮的。因為最後不管你的官司是贏還是輸，是對是錯，在企查查和天眼查的查詢記錄上，你會發現‘此公司一年內有多起訴訟’的痕跡字眼，對商譽多少還是有損害的，也是影響很多公司維權的決心，但我的態度是涉及到原則問題還是要堅持維權，不能瞻前顧後。”王磊説。

　　再拿VR遊戲來説，事實上原創作品寥寥無幾。現在很多公司大多以追利為主要目的，以快速且能賺到錢為出發點。出於這樣目的去做遊戲，勢必對於原創遊戲發展不利。因為，從某種層面來説，原創是沒有被驗證過的東西，沒有被市場驗證過的東西，投資人、遊戲開發商包括遊戲的製作人也好，都沒有太多的信心能確保原創的遊戲能賣出去。在有高風險的情況下，作為大多數的遊戲開發者不會願意去冒險嘗試純原創的內容。

　　業內人士指出，在元宇宙産業的發展過程中，一系列的智慧財産權問題肯定會隨之出現。申請品類小到商標、美術著作權，大到發明專利，全部申請都是要分行業，且每個項目申請都需投入資金，很多中小企業首先在第一步意識上就很薄弱，還在一個被教育的過程中。

　　而在創業者們看來，元宇宙産業抄襲成風也是有原因的。一是因為行業標準還沒有確定，不管硬體和軟體都沒有標準化。二是沒有過多落地産品的案例，很多事情都處於一個模棱兩可的狀態。“不要説國內沒有標準，就連國際標準目前也沒有制定。不管是創業者還是機構，我希望大家有序、健康地競爭，敬畏智慧財産權。”王磊説。

　　據了解，由清華大學新媒體研究中心發佈的《2020-2021年元宇宙發展研究報告》指出，智慧財産權問題可以説是一個“頑疾”，雖然區塊鏈技術為認證、確權、追責提供了技術可能性，但在元宇宙空間大量的UGC（用戶生産內容）和跨虛實邊界的IP應用加劇了智慧財産權管理的複雜性和混淆性。

　　“不妨讓子彈飛一會兒”

　　元宇宙，有人説它是炒作，是被吹出來的漂亮泡沫；但也有人説它是下一代網際網路，代表著網際網路的未來。而在創業者們看來，不管元宇宙是鏡花水月還是觸摸得到的未來，是資本炒作還是新的賽道，是新瓶裝舊酒還是科技新突破，不妨讓子彈飛一會兒。

　　“就拿這次的虛擬偶像珈樂保眠事件來説，這樣的情況是資本沒能預料到的，也是粉絲沒有預料到的。因為，之前所有的資本、企業都在宣傳‘虛擬偶像永遠不會塌房’，忽略了‘中之人’（操縱者）的作用和粉絲的價值。”王磊説。

　　為什麼神話會被終結？虛擬偶像的概念與和虛擬人完全不同。虛擬人它不是C位，它就是一個挂件，是一個放大器，可以用於各路企業、機構的代言。而虛擬偶像是一個需要長期運營的藝人，會無限放大它的人設、情緒價值，甚至它的商業價值。“而且，二次元的人比較注重智慧財産權，他們對這個數字化偶像的依賴、情感的識別能力比較強。偶像是什麼？偶像就要有自己獨特的質感，AI人工智慧技術是取代不了的，你換一個‘中之人’説起來容易，但聲音不一樣、質感不一樣，粉絲卻不一定會認可。”王磊説，這次事件給虛擬偶像整個行業帶來一個很大的反思，接下來該怎麼發展，還需要長時間的摸索。

　　在溫凱棋看來，一個新事物、一個新技術，在市場化的應用過程中，一定會出現一些跟原先預期不一樣的東西，該交的學費還是要交，該走的彎路也要走。

　　對於元宇宙領域的監管，目前還沒有監管的政策或文件出臺。據了解，不久前國家相關部門共同成立監管沙盒治理委員會，旨在促進我國區塊鏈産業和元宇宙産業化、産業元宇宙化健康發展。對進入沙盒監管的企業進行監督、預警，也是幫助消費者快速識別數字經濟中的“李逵”和“李鬼”。

　　在從業者們看來，從政策與監管方面來看，元宇宙不止是上述提到的幾個可能出現的問題，其涉及的相關法律和監管問題十分複雜。現實世界中遇到的問題，在元宇宙大部分都會遇到；現實世界中沒有觸及的問題，在元宇宙中也會出現；同時，在元宇宙與現實世界的聯結上，也會出現很多等待解決的問題。這些都需要監管的跟進，以保證元宇宙合規有序發展。

　　正如記者所採訪的這幾位創業者所説，這是一個雖有艱難卻是美好的時代，“我們相信這個産業會有很好的未來。”

來源：新華日報    | 撰稿：辛文    | 責編：丁薩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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