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冬日裏的棉窩窩

黃土高原的冬日嚴寒而又漫長，每一個黃土垣都不一樣，黃土高原上並沒有繁茂的的樹木，有的只是一些小的灌木叢和萬千溝壑，顯得樸素而又真切，看到黃土高坡想到的不是那種燈紅酒綠，而是滿山的羊羔，穿著羊皮襖、帶著白色毛巾的放羊老漢，那一雙棉窩窩存續了溫暖，也留存了記憶。

北風卷地白草折，小時候故鄉的冬天似乎尤其寒冷，相比現在冷了許多，那時候房間裏的水會結上厚厚的冰蓋，每次舀水都要把冰蓋砸碎，但現在水再也沒有結過冰了，每到冬天母親就會提前給我和弟弟備起過冬的棉衣棉褲，還有一雙溫暖的棉窩窩，棉窩窩不像現在的棉鞋那樣好看、華麗，它顯得更加的笨重，仿佛在腳上裹上了一大團棉花，整個腳看起來十分的肥胖，但也正是因為這樣它才無比溫暖。

棉窩窩的製作，十分繁瑣，每次母親都是在一家人睡下後，點著一支蠟燭開始納鞋底，土坯房的夜晚悽清寒冷，只有鋼針帶著麻繩穿鞋底的嘶嘶聲，也給寂靜的夜晚增添了一絲律動，有一次睡著睡著一泡尿把我憋醒，我趕緊起床，我看見媽媽倚靠在墻壁上睡著了，左手拿著一隻即將納成的棉窩窩，右手裏還緊緊捏著夾針線的針鉗。紅色的蠟燭慢慢的奉獻著似乎是快要燃盡了，一簇火苗忽明忽暗地閃爍著。透過門上的窗戶，寒風把陰冷的烏雲刮跑，一顆顆小星星撲朔迷離，月光靜靜地灑在大地上，給世界帶來一種淡淡的銀色光輝。我怕把母親驚醒，輕輕給她蓋上被子。母親從睡夢中爬起，“叫我把這幾針納完，你明天就能穿了。”隨後，又聽見嘶嘶的納鞋聲。清晨，枕頭旁放著一雙嶄新的黑條絨布棉窩窩。

就這樣沒過幾天，下了一場大雪。消雪那天中午，上學路上滿是泥濘，嶄新的棉窩窩被泥水浸濕，黑條絨布沾了不少泥巴。放學後回到家，媽媽看到我腳上的鞋子已被泥水浸濕陰幹了，就讓我脫了下來，説是再穿的話不僅凍腳還會你弄壞那雙棉窩窩，但我説“烤烤就好了，明天早上就能繼續穿了”，我就把硬邦邦結冰的棉窩子放在已經封火的爐子旁邊，想用余溫烤幹。但是第二天清晨，我發現棉窩窩已變成兩把灰。“啊，啊……”我懊惱又害怕，大聲哭泣，母親跑過來一看，説：“怕什麼？沒事。用你爸的鞋底給你再納一雙新的。”就這樣，母親熬了三個大半夜，又給我做了一雙新棉窩窩。這雙新棉窩子雖然大了點，但是很暖和，它陪伴我度過了三個寒冬。每次有同學凍得連連跺腳的時候，我總是很安穩地坐在座位上讀書寫字。他們都羨慕我的母親有一雙任勞任怨、手藝靈巧的雙手。

時至今日，雖然現在的棉鞋種類繁多，樣式好看，但終究比不上那一雙“冬日裏棉窩窩”，它就像遠去的河流，把我的童年的歡樂都帶走了，看著母親佈滿皺紋的額頭……”佈滿老繭的雙手，聽著那一聲聲的乳名，情真意切，棉窩窩是黃土高原獨有的情懷，更是我一生的溫暖。（儲文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