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説，世界上有兩種人惟恐天下不亂：一種是軍火商，另一種則是記者。在軍火商又容易地簽成了幾筆大得驚人的軍火單的時候，記者也許有人名利雙收，而敬業者則更多的得到了“新聞快感”。自阿富汗成為世界關注的焦點以來，記者們為了得到獨家的東西不惜重金，有的甚至不惜冒生命危險，千方百計的進入阿富汗。當戰場上僵持不下的時候，記者們也在新聞的戰場上展開了鏖戰，甚至有人戲言他們是阿富汗戰場最玩命的人。
1000美元贖一個
法國《巴黎競賽畫報》的記者米歇爾 佩哈爾在兩名巴基斯坦嚮導的幫助下10月9日潛入賈拉拉巴德。儘管佩哈爾身裹阿富汗婦女的傳統長袍，塔利班士兵還是從走路的姿勢上看出這是一個“冒牌貨”，逮捕了三人後，他們從佩哈爾身上搜出一部衛星電話、一個錄音機以及其他“間諜設備”。後來經過調查，塔利班認為米歇爾 佩哈爾的確是一名記者，而非諜報人員。11月3日塔利班通過巴基斯坦將他正式移交給了法國使館的工作人員。同天，阿富汗塔利班一位負責情報工作的高級官員説，目前美英兩國的情報機構正在往阿富汗派遣諜報人員。這些人往往以記者的名義在阿富汗境內進行偵察活動。因此，任何非法進入阿富汗領土的外國記者都將作為間諜嫌疑人逮捕。
目前已有包括來自美國、英國、德國、俄羅斯、保加利亞、印度、法國和中東地區等國家的記者30名秘密潛入阿富汗的外國記者被喀布爾北部的一個部落逮捕，這個部落向外界索要每名記者1000美元的贖金。一名曾與總部聯繫的保加利亞記者説他們的處境十分惡劣。
自9月12日以來，在阿富汗的北鄰塔吉克杜尚別聚集的各國記者有數百人之多。世界各地成千名記者也在巴基斯坦掀起了漲價風，當地大至賓館，小至手機、計程車的價格紛紛上揚。路透社把駐阿富汗臨近地區的人員增加了兩倍；美聯社至少有50名記者在前線報道這場戰爭；國內新華社也派出五路記者伺機進入阿富汗進行報道，目前已經有一路完成報道任務，勝利返回。據不完全統計，到目前為止，加入這場沒有硝煙的“記者戰”、進行現場報道的記者至少有5000名。有人戲言，這些記者是阿富汗戰場最玩命的人。
找新聞和洗澡一樣難
巴基斯坦邊境城市白沙瓦距阿富汗只有四、五十公里，是一個有著2000多年曆史的老城。
早在戰爭爆發之前，數百名外國記者涌入白沙瓦準備報道戰爭時，巴地方當局就規定，外國記者不得到巴阿邊境採訪，不得到難民營採訪，不得拍攝軍方調動等活動，説是“要對記者人身安全負責”。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各國記者施展各自本領，聯繫當地的記者，找政府官員，送錢送禮，不惜一切手段的想得到採訪的“特殊待遇”。甚至有時採取“非常規”手段，喬裝改扮或買通當地人，非法越過邊境線，而且前仆後繼，雖然接二連三有記者因私闖阿富汗被捕，“飛蛾撲火”的後來者還是大有人在。其實，那些溜進阿富汗而又沒有被發現的“漏網之魚”也不能真正到達戰場，發回新聞的更是寥寥無幾。正如美聯社的史蒂文 古特金所説，“在只有山的阿巴邊境，不知道在哪的戰場那麼遙遠，挖掘新聞就像在常年乾旱的阿富汗洗個澡、吃飽飯或者不生病一樣，異常艱難。”
戰爭打響以後，大批軍警佈滿了白沙瓦街頭，盾牌、長槍、重機槍各式武器裝備隨處可見，原本手無寸鐵的旅館保安腰間竟也挂著亮鏜鏜的手槍。而對記者採訪活動的限制也隨著戰爭的進程進一步擴大，巴基斯坦西北邊境地區和即將興建新難民營的部族地區已經赫然成為外國記者的禁區，聯合國駐白沙瓦的一些援助機構也唱起了“空城計”。
在實際意義上親歷戰爭成了讓記者們可望而不可及的空中樓閣，他們每天不得不像趕場的藝人樣的，在塔利班、巴基斯坦、聯合國各方的記者會之間奔忙，淹沒在可能大相徑庭的消息當中。究竟該“相信哪一方？”法國《世界報》記者弗朗索瓦斯 希波説，“報道任何一條新聞，我們都必須加倍小心，因為所有的消息都無從核實其真假。”
躲過那場空襲的人太少
儘管非法進入阿富汗的法國記者佩哈爾已被釋放，但塔利班又宣稱“任何非法進入阿富汗領土的外國記者都將作為間諜嫌疑人逮捕”。既然深入已成戰場的阿富汗等於羊入虎口，在離戰爭最近的地方，記者們突然覺的這場正在進行的戰爭離自己其實很遠。正當報道戰爭的激情在時間的拖延下往瘦裏耗的時候，天上掉下來一個餡餅：塔利班准許西方記者入境採訪了！
這個消息是阿富汗塔利班政府助理情報部長哈卡尼10月14日宣佈的，“美國及其盟友宣稱，它們沒有轟炸居民區，這同事實相反。我們決定澄清事實，揭穿美國的謠言。”美國自10月7日對阿富汗採取軍事行動後，塔利班就將包括新聞記者在內的所有外國人掃地出門，現在竟然主動的打開了大門。然而，僧多粥少，這次只能允許15名記者入境採訪，可等候採訪的記者卻有數千名。一位當地的新聞記者對一個沮喪的、被排除在15個人之外的外國記者説，“你以為自己會是第16個？做夢！如今的伊斯蘭堡，10個老外有8個是記者。你可知道受到邀請的記者在巴基斯坦混了多少年頭？你可知道他們與塔利班私下是怎樣稱兄道弟？”
15名西方的記者在塔利班武裝士兵的帶領下，由塔利班政權官員的陪同在阿富汗東部城市賈拉拉巴德的幾家醫院和三個遭摧毀的村莊採訪，在賈拉拉巴德以西60公里處的霍魯姆村，外國記者們幾乎找不到目擊者接受採訪，也找不到太多人可以説明10日晚間發生了什麼———躲過那場空襲的人實在太少了。村莊裏瀰漫著濃重的惡臭，在一座房屋的殘骸裏，有一隻沾著血跡的枕頭，一條手臂露在瓦礫堆外，一條殘腿。
賈拉拉巴德周圍地區被認為坐落著美國“9 11事件”首要嫌疑犯烏薩馬 本 拉登領導下的“基地”組織的許多訓練營地。但霍魯姆村的村民們説，這一帶早就沒有這類營地了。一百多名學生從附近一所學校趕來，把這些外國記者們視為向美國飛機提供攻擊目標的“間諜”而將他們團團圍住，憤怒地喊著反美口號。但是塔利班的士兵把學生們拉開了。
踩著美元進阿富汗
塔吉克首都杜尚別有目前國際社會公認合法的前拉巴尼政府的大使館。按照塔、阿兩國政府的規定，在塔外交部登記辦理記者證之後，還必須到阿富汗大使館辦理赴阿簽證。這裡成了合法地進入阿富汗的惟一通道，也成了全球記者採訪阿富汗戰事的總後方。每天都有大批記者，CNN、BBC、美聯、路透、法新社的，從世界各地源源不斷地趕來，絡繹不絕。各大賓館、飯店擠滿了記者，路邊餐館、大街上隨處可見三三兩兩的記者。只有幾十萬居民的小小的塔什幹也因為記者們的到來變得熱鬧起來，旅館、餐飲、出租、電信和其他服務業營業額直線攀升。塔政府官員甚至説，由於記者們在塔逗留期間的鉅額消費，今年塔吉克的國民經濟增長率需要上調1 2個百分點。記者們在這裡不得不動用集電話、發稿和傳送照片于一身的衛星電話，一台就8000美元。而且如願進入阿富汗的記者，又要面臨遭遇沙塵暴而毀掉貴重攝影器材的危險。另外，從這裡搭乘阿富汗反塔聯盟破舊的直升機，到其所控制的阿北部地區採訪，每趟每人300美元。若想喬裝打扮成阿富汗人，或男扮女裝成當地婦女，由當地人偷運入境，每人都得花費數百甚至上千美元。但有兩點不能保證：會見拉登，全身而退。
自美國展開對阿富汗的軍事打擊以來，新華社國際部共派出五路記者前往阿富汗及周邊地區。但只有經塔吉克進入阿富汗的三名新華社記者順利進入，他們攜帶了兩台海事衛星電話、4台筆記型電腦、3架數位相機、5個鏡頭。此外，他們還帶上了防彈背心、防毒面具、防彈頭盔、包紮用品及一些治療常見病藥品等。阿富汗駐塔使館的一個入境簽證200到300美元。與記者採訪有關的東西都昂貴異常：雇一個翻譯是150至200美元；在破敗的旅店下榻或租一個5平方米的帶保安的帳篷，吃一點米飯、茶和面餅，一天115美元；在炎熱的午後，喝一瓶啤酒要10至15美元，一瓶走私的伏特加價格等於法國香檳酒的———100美元；半個西瓜10美元，兩瓶礦泉水賣5美元———還得討價還價才行。從噴赤堡到胡加爾巴霍金只有30公里，一路顛簸地乘坐破車還要300美元；最昂貴的行程要數到潘傑希爾谷地，要價1500美元。為鼓勵士氣，CNN給自己的記者開出的津貼是每天1500美元，BBC是1200美元。
航空公司和飯店也大撈新聞記者的錢。搭乘巴基斯坦國際航空公司班機，從紐約飛伊斯蘭堡，商務艙票價是3132美元，是平時的兩倍。伊斯蘭堡市的馬利奧大飯店住宿費每晚要250美元，也是平時的兩倍。每台衛星通訊器材運送及架設費可能高達5萬至7萬美元，而要維持連線，每週還要花費同樣多的錢；而在偏遠地區進行衛星傳送的費用每15分鐘高達2000美元，況且其他諸如雇翻譯和嚮導人員、偶爾賄賂當地官員消災的“雜務”支出也不在小數。
據估計，自開戰以來，這場新聞戰至少已耗資了2500萬美元，“戰場”已經涉及巴林、葉門、塔吉克、巴基斯坦、烏茲別克和阿富汗。能不能搞到獨家新聞、能不能在“新聞戰”中取得優勢，就看記者的本事和資金的雄厚程度了。
《青年時訊》 2001年11月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