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校園,“銀杏大道”又是一派鬱鬱蔥蔥的樣子,徐澤敏拖著行李走在其中,身邊不時有匆忙趕去考試的學生和他打招呼,他又想起了剛到北京化工大學時的情景。
從黑龍江來北京工作後,徐澤敏再次離開這裡,因為他也要去參加一場重要的人生“考試”。此前,他在北京化工大學資訊學院擔任本科生輔導員,原本他要帶著2016級5個班、152名學生直到四年後他們畢業。但接到通知,經過學校選拔培訓後,他接受了校黨委交給他的使命,投身到扶貧攻堅一線去,成為一名駐村第一書記。
內蒙古通遼市科爾沁左翼中旗協代蘇木西浩來艾勒嘎查——一個讓陌生人覺得很長,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斷字的地名,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為了記憶這個名字,他曾花過很長的時間,如今卻成了他最牽腸挂肚的地方。
這裡隸屬科爾沁地區,蒙古族同胞佔比也在九成以上,在未涉足這片土地之前,連徐澤敏都認為“不説住蒙古包,最起碼得有大草原吧。”可事實是,這裡和其他北方農村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個從小生活在城市的90後青年,迎來一次重要的人生“跨考”。
徐澤敏(右)在建檔立卡貧困戶劉萬蒼家宣講扶貧政策(本人供圖)
“到這裡的第一晚,村長到村部和我徹夜長談”
這並不是徐澤敏第一次走進農村。研究生階段,他曾跟隨導師前往黑龍江40多個縣做田野調查,他們白天進村調研,晚上在縣城住宿。但這次,他將一個人在這裡工作和生活。
2017年7月,徐澤敏來到了這裡,村長幫他在村部安頓好之後,可能是擔心小夥子在這裡的第一晚不適應,就留了下來。
那晚,徐澤敏和村長幾乎徹夜長談,聊天的內容也逐漸從噓寒問暖到了解這裡的風土人情和扶貧工作難點。
徐澤敏記得那晚他倆剛睡下後不久,就聽到村長起床的動靜,一看手錶,時針剛指過淩晨三點,“我那時候還心想村長就是把我哄睡著了,他就走了”,直到現在他還為這個幼稚的想法感到慚愧。
第二天一早,他聽説村長家剛出生的小羊羔死了。
村長為了陪徐澤敏,錯過了為小羊打針的時間,等他趕回去已經晚了。徐澤敏很清楚,在這個農牧結合類型的村子裏,失去一隻小羊對一個家庭意味著什麼。這件事村長從沒有在他面前提起,但徐澤敏明白未來他該怎麼做。
讓村長在村部陪自己,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徐澤敏認為,自己學會適應這裡。一日兩餐的生活習慣和朝五晚九的生活作息,在西浩來艾勒不知道已經流傳了多少輩。徐澤敏努力調節自己的時間表,以求儘快讓自己生物鐘與當地合拍。
他的工作,得從“一箱雞蛋”説起
這次人生“跨考”,“考場”就是徐澤敏腳下的這片土地:轄區面積12300畝,包括耕地7600畝,草地1300畝,還有3400畝林地。“考官”是這裡240戶、856位村民,而考題也很明確:在三年內幫助這裡6戶16人建檔立卡的貧困戶擺脫貧困。
到達這裡的第一天,“考試”結束的倒計時已經啟動,徐澤敏用“精準扶貧回頭看”作為破題方法,通過大走訪、大宣講、大排查並結合評貧會的方式,在原有建檔立卡的12戶27人中精準識別出6戶16人。期間,他做的第一項工作,得從“一箱雞蛋”的故事説起。
今年63歲的王金花老人原本不是建檔立卡貧困戶,徐澤敏在走訪時發現老人的腿腳不便,日常扶著架子才能行動,但一直沒有去醫院檢查治療。
徐澤敏放心不下,就主動要求帶王老去旗醫院檢查。第二天一早,他開著自己的車去老人家裏接她,老人手裏提著一個酸奶盒子,説是要帶到醫院裏去。結果到了醫院門口才告訴他,箱子裏裝的是雞蛋,他要是不拿,她就不去檢查。
拗不過老人的善意,徐澤敏暫且收下了雞蛋。檢查過後,醫院建議老人住院,做進一步觀察診斷,費用都由徐澤敏暫時墊付。但老人的四個子女,有的不在身邊,有的也要照顧自己的子女。
於是,徐澤敏留了下來。一連三天,他白天回村裏工作,晚上再開車一個多小時到縣城的醫院陪床。這三天裏,他從朋友那裏借來了一個鍋,每天煮幾個雞蛋給老人送去,這些雞蛋正是前幾天老人執意要留給他的。
徐澤敏在農戶地裏調研玉米種植受災情況(本人供圖)
摸清“窮根”,讓扶貧工作更有力度
除王金花老人之外,其他幾戶貧困戶也都是 “因病致貧”的情況。摸清這個“窮根”之後,他就要有針對的開始扶貧工作的“答題”。
徐澤敏根據“科左中旗扶貧措施40條”中的內容,為每戶“因病致貧”的建檔立卡貧困戶積極協調落實“免費體檢”“家庭病床”“送藥服務”等措施,通過扶貧會在村裏著力推廣“庭院經濟”。
徐澤敏和村幹部會一起為貧困戶挑選扶貧牛。以前買東西很少在意價格的他,這次學會了為幾塊錢與賣主討價還價。在他看來,“扶貧的每一分錢都得花在刀刃上”。
把牛牽到農戶家,幫著他們在院子的空地裏種好蔬菜的同時,徐澤敏已經為這些農産品的銷路想好辦法了。他著手在北京化工大學昌平校區建立了扶貧創業基地,同時引導村民樹立網際網路思維,以“原生態、純綠色”為主打品牌,建立O2O電商平臺。
如今,“考試”時間已過了大半,徐澤敏的“答題思路”也愈發準確清晰。在徐澤敏的指導下,成立了農村農業機械合作社,通過協調單位資金21.06萬元,購買了青儲打包機和青儲收割機,免費為建檔立卡貧困戶收割打包,並低於市場價為村民服務,利潤劃入集體經濟賬戶,僅去年就為村集體提供十多萬元的收入。
與此同時,徐澤敏引導村裏的致富帶頭人,成立了西浩來勒銷售有限公司,作為當地乃至整個左中地區的農産品銷售載體,去年線上線下銷售農産品350多萬。在北京化工大學的收費平臺,專門開闢了扶貧專區,為當地的農産品開闢線上銷路。
結合當地“三大四會”的要求,著力推進 “志智雙扶”工作,引導制定村規民約,並結合“愛心超市”,走出了一條變“輸血”為“造血”的脫貧之路。當地“種地只種玉米,賣菜全靠自己,上網只打遊戲”的狀況成為了歷史,在村裏接入第一根網線的2年後,村民們才真正開始嘗到互聯帶來的甜頭。
腳下沾有多少泥土,心裏沉澱多少真情
當然,在“考試”之中,也會有一些“附加題”。比如農活的熟練程度是莊稼人在土地上“安身立命”的基本功,徐澤敏也不想讓自己成為例外。
第一次挽起褲腿、手握鋤頭站在馬鈴薯地裏的時候,徐澤敏也滿懷信心,直到一鋤下去,鋤頭“咬住”幾個馬鈴薯後,他才意識到這真是個技術活。他像不願放棄任何加分題的學生一樣,一次次向老鄉請教農活的技巧。
“腳下沾有多少泥土,心裏沉澱多少真情”成了他最常説的一句話。挖馬鈴薯,摘豆角,收玉米……凡是村裏能用到的農活,他現在都能得心應手了。
曾經高校輔導員的身份,為他的工作提供了很多思路。他從學習蒙語開始,將高校思政教育的“深度輔導”轉變為與村民“深度訪談”。
有時候,徐澤敏“深度訪談”的對象也可能是村民家裏的小朋友。他發現這裡的孩子對發生在“大城市”裏的事兒格外感興趣。2018年暑假,他邀請北京化工大學資訊學院的師生來村裏社會實踐,讓他們給孩子們講北京的風景名勝,講美好的大學生活。
曾作為大學輔導員,徐澤敏用這種方式也為來自北京的學生上了一堂生動的課,課堂就是他腳下的扶貧“考場”。
這場已經長達兩年的“考試” “交卷”在即,徐澤敏對通過“考試”充滿了信心,他説:“我作為北京化工大學派駐的駐村第一書記,從校領導到全校師生,都在關注這個地方的變化,也為當地提供了大量的幫助,我肯定會盡最大的努力來完成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