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應龍(前)和附近村民一起搭設沙蒿屏障,防止剛種下的樟子松被沙子埋掉(2011年9月22日攝,攝影:陳建力)
在陜西省神木市溝掌村,三月的風吹過樟子松林地,一片“簌簌”聲。大片的長柄扁桃在風中晃動著光禿禿的枝椏,期盼著五月的花期。
張應龍駕車在林地裏穿梭查看,為即將到來的植樹季做著準備。在他的手上,毛烏素沙漠中38萬畝沙地,變成了富有生機的林地、綠地。但張應龍對此並不滿足,他説,治沙只是第一步,他要做的是讓沙漠綠地産生經濟效益,真正為老百姓從沙漠中找出一條“生態致富”路。
100萬:誤打誤撞的治沙
57歲的張應龍自小生活在神木市。“我們這裡雖然位於毛烏素沙漠,但我算是生活在城裏的。”張應龍説。2002年,他偶然來到位於毛烏素沙漠腹地的溝掌村,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沙丘連著沙丘,起起伏伏延伸到天盡頭。大漠風沙,日色漸昏,零星的海子裏飄著幾隻倦鳥。
“那時我覺得,這裡如果再有一些綠色,那真的是詩情畫意啊!”張應龍説。白天看了風景,晚上和溝掌村的村民喝酒時,有幾分醉意的張應龍就答應了投資治沙。那時候,他在北京的企業做高管剛攢下了幾百萬元身家。這本是酒後戲言,但沒想到過了幾天,村裏人就拿著承包合同找上了門。
三杯吐然諾,陜北漢子張應龍二話不説簽了合同,承包了19.2萬畝的黃沙地。但最開始這件事他並沒有完全放在心上,投資100萬元,請了朋友代為管理。但是沒過多久,他就接到了代管者的消息。
“要蓋宿舍,一塊磚從外面拉到沙漠裏就得2毛錢;剛推出一條路,一晚上沙子吹得全埋上了……朋友説,別説100萬,1000萬砸進去也沒用啊。”接到消息的張應龍從外地趕了回來,跑到沙漠裏嚴肅思考後面該咋辦。2003年,張應龍放下了別的事,一頭鑽進沙漠裏開始種樹。
16年:“是沙漠教育了我”
“三十里明沙二十里水”,陜北民歌中的這句歌詞是這片沙漠的真實寫照,而這時在張應龍的眼裏,這裡的風景已經褪去了最初的詩情畫意。一個外行,要在沙漠裏種樹,談何容易?
“一開始我連紫穗槐都種不活,根本不知道怎麼做。砸了很多錢,也找不到合適的樹種。”張應龍説,“那時候我幾乎把錢都投進去了,眼看著300多萬元花得差不多了,啥效果也沒有。”失敗讓他不願意見人,獨自坐困愁城。
“後來我想開了,我既然不懂,就求助於懂的人。”張應龍説。他走訪了許多高校和科研院所,拜訪過許多專業人士。一位中科院專家告訴張應龍,在沙漠裏種樹不能盲目,一定要先把水保住,這樣土壤中的養分才不會流失,種樹的成活率才能高。同時還要種混交林,喬灌結合。這讓張應龍茅塞頓開。
一邊學習,一邊實踐,他逐漸總結出了治理沙漠的有效方式——“喬灌草三步走”立體治沙模式。第一步,先把沙蒿種成“草方格”。這些活的草方格不僅能把流沙分成小塊,還能保住表面的幹沙,有利於減少蒸發量;它本身還會生長,繼續固沙,刮來的草種也能在草方格裏紮根。第二步,在沙蒿形成的草方格中種紫穗槐。紫穗槐是灌木,能夠固氮,提高土壤養分。第三步,保水保肥後,栽種樟子松等適宜的喬木。
16年的光陰,把“門外漢”張應龍變成了“治沙達人”。翻看荒沙滾滾的舊照片,再實地穿行迎風搖曳的林地,昔日與今朝涇渭分明。在一片林地中,地面的沙層有了黏性,呈現半沙半土的狀態,張應龍説,這就是植物産生的腐殖質對沙地的改造,這裡的生態在向良性一點點變化。
“沙地的變化是非常緩慢的。破壞生態可能只要很短的時間,治理卻可能需要幾十年、幾百年甚至更長。”張應龍説,“這麼多年我深刻感受到,不是我改造了沙漠,而是沙漠教育了我。”
38萬畝:“沙裏淘金”的新征程
張應龍的造林面積目前已超過38萬畝。而已近花甲之年的張應龍並不滿足於沙漠治理僅僅産生生態效益,他希望能從沙漠裏找到一條“生態致富路”。經過多年的實踐,他找到一種叫“長柄扁桃”的灌木兼備生態與經濟特性。
“長柄扁桃根系特別發達,抓沙固土和適應能力更強;存活期長達百餘年。一旦成林,能夠長期發揮生態效益。”張應龍説,“一般灌木隔幾年就需要平茬,否則會自然枯死。長柄扁桃卻不需要平茬,能節省大量管護費用。其本身還是一種油料作物,有很好的經濟價值。”
張應龍在基地中,辟出了長柄扁桃與紫穗槐的混交林、長柄扁桃營養缽大苗林地等多處“實驗林”。他還利用毛烏素沙漠天然形成的“新月狀”沙丘,試驗種植葡萄、花楸、藍靛果等經濟作物。
“沙丘的迎風坡種生態林,沙灣的背風坡向陽地可以种經濟林。根據沙漠的條件因地制宜,種九留一。這種模式如果成功,完全可以撬動毛烏素沙漠的生態經濟,‘沙裏淘金’就能真正變成現實。”張應龍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