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世代相傳的馬烙印

發佈時間:2019-03-12 21:47:20丨來源:內蒙古日報丨作者:長河 阿榮丨責任編輯:蘇文彥

馬烙印,打馬印,蒙古語稱“塔穆嘠”,是蒙古族馬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打馬印歷史悠久、影響廣泛,是我國古代北方遊牧民族智慧的結晶。

馬烙印,打馬印,蒙古語稱“塔穆嘠”,是蒙古族馬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打馬印歷史悠久、影響廣泛,是我國古代北方遊牧民族智慧的結晶。馬烙印與蒙古民族的牧馬業管理、社會生活、風俗禮儀、文化藝術等有著密切的關聯。具有民族特色的馬烙印圖案,蘊涵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古老的打馬印風俗禮儀在草原上傳承千年。蒙古族牧民對馬烙印愛如珍寶,平時繫上哈達,放在蒙古包的哈納頂上。

蒙古族馬烙印是非常珍貴的文化遺産,應深入研究和充分展示馬烙印的製作、施印、保存、繼承等風俗,將馬印造型、圖案符號等運用到現代裝飾及圖案設計中,在馬烙印的原始圖案基礎上進行衍生品的創作。——編者

春風習習,和煦的陽光灑滿大地,茫茫草原上的積雪慢慢消融。草原迎來了特有的節日——打馬印。馬蹄聲隆隆響起,篝火熊熊燃燒,有威望的長者翻動著火印,年輕的騎手跨駿馬、持長桿,準備一場激烈的套馬。燒得火紅的馬烙印,印在小公馬的左臀上,於是它就有了一塊永不磨滅的烙印。

元代《文姬歸漢圖》中的馬烙印

古老獨特的打馬印風俗

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馬是蒙古民族不可缺少的重要家畜,是他們“逐水草遷徙”“逐水草而居”的重要生産和生活工具。12世紀末至13世紀初,漠北草原的養馬業已相當發達,駿馬幾乎都有自己的烙印,已示區分。

“在北方草原,打馬印的風俗由來已久。數千年前,匈奴、突厥先民已開始使用馬烙印。蒙古民族使用馬烙印的時間大約始於12世紀。成吉思汗在戰爭中為辨別各部馬群,在馬身上烙印。”內蒙古出版集團蒙古族科學史研究所所長孛兒只斤·旺其格説。

“古老的打馬印風俗在草原流傳至今,説明我國古代北方遊牧民族較早創造和使用了‘商標’。在古代,馬烙印是一個部落、家族財産權和地位的象徵。”孛兒只斤·旺其格説。

蒙古族傳統的“打馬印”節具有濃郁的草原風情。記者在烏拉特草原感受到了打馬印風俗的獨特魅力。這天,牧民們在平坦的草地上燃起篝火,鐵制的馬烙印橫在火中。在待客的蒙古包裏,炒米、奶茶、黃油、奶皮子等擺滿方桌。年紀大的牧民喝著香噴噴的奶茶,回憶著曾經打馬印的情景。德高望重的長者為打馬印儀式主持人,他身穿民族服飾、戴著帽子,高呼“打馬印開始”後,套馬開始。一陣激烈的馬蹄聲響過,只見幾名騎手追逐一匹火紅的駿馬,那馬奮力奔跑,好勝的騎手們緊追不已。一位身穿藍色蒙古袍的小夥子從眾騎手中策馬躍出,幾鞭趕上,一抖馬桿,桿上纏繞的牛皮繩甩成一個圓圈,正好套在馬的脖子上,馬往後一坐,套馬人乘勢橫過身來,借助馬勁,將那呼嘯狂跳的馬拉住。這時,又一位牧民跑來,一把將套住的馬尾巴抓住,借套馬人松馬桿的一瞬間,將那匹狂跳的馬摔倒在地,眾騎手一擁向前,按住馬,剪鬃的剪鬃,烙印的烙印。打馬印是牧民的一件大事,一般會選擇在春季吉祥的日子進行。春季打馬印,馬的傷口癒合快,有利於馬群的繁殖。

據了解,馬烙印由蒙古族工匠鍛制,印面一般為 8-10 釐米,採用起凸陽文、鏤空透雕。馬烙印柄長約60-80 釐米,柄端中空,以便裝木柄。

“蒙古民族在千年的遷轉遊牧過程中,吸納各民族文化,牧馬業高度發展,打馬印文化也隨之發展,逐漸形成一套完整的打馬印風俗禮儀。”孛兒只斤·旺其格説。

蒙古文烙印

蘇尼特草原打馬印風俗儀式包含著豐富的民俗資訊。打馬印時,有威望的長者在馬烙印上塗抹黃油,在馬烙印的柄繫上哈達,雙手捧著馬烙印,走到蒙古包外的火撐子旁,將馬烙印順時針轉三下,然後放入火中,並念誦吉祥語。此時騎手們根據個人的力氣和擅長,分成收攏馬群、按馬頭、揪馬尾巴、運送火印、打馬印幾個組。他們一般給兩三歲的馬打馬印,印一般打在馬匹的左臀或左髀部位,印紋向上。在打馬印的過程中,長者誦頌著古老的《打馬印頌詞》。其內容豐富,語言誠摯。打馬印結束後,重新點燃篝火,眾人騎馬順時針繞馬群一週,然後歡歌飲酒。

打馬印工作量大,需要許多人的幫助和分工操作。由於參與人數眾多,場面活潑喜慶,從而成為具有濃郁民族風情的喜慶節日。

火撐子紋烙印

蒙古族牧民十分珍愛馬烙印,打馬印後,要用新鮮的馬奶洗馬烙印,用哈達包裹起來,放到蒙古包哈納頂上。逢年過節時,要將馬烙印取下,用新鮮馬奶洗,並唱頌詞、頂禮,放回原處,常常禮敬,平時不能輕易取下。

牧人家的馬烙印都是世代傳承下來的,但其印紋不是一成不變的,如父親傳給兒子的馬烙印是月亮紋,那麼兒子要在月亮紋上加一橫,以此類推。繼承馬烙印是地位和繼承財産的象徵,要進行傳統的馬烙印繼承禮儀。

在蘇尼特草原,有獎勵馬烙印的風俗習慣。據史料記載,清代蘇尼特旗,如某戶人家某種牲畜數量達到一萬頭(只),扎薩克便獎賞“萬”字金烙印,舉行大型慶祝儀式。馬群達一萬匹,造“黃金水槽”,獎“萬”字金印。駱駝達一萬峰,造“銀嚼子”,獎“萬”字金印。牛達一萬頭,造“銀口紫檀木桶”,獎“萬”字金印。

“蒙古族打馬印風俗,以及馬烙印的製作、保存、繼承、獎勵風俗,實際上是在風俗禮儀形式下進行的牧馬業生産技能傳承,也是一種民族文化的傳播,對遊牧社會發展進步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孛兒只斤·旺其格説。

元代八思巴文烙印

蒙古族將具有遊牧特色的生産生活用具,牢牢地鑄造在了馬烙印上。馬鞍紋、馬鐙紋、勒勒車紋、牛鞍紋、駝鈴紋、駝鼻棍紋、弓箭紋、布魯紋、蒙古包紋、火撐子紋、鐵鍋紋等等,代表了遊牧生活的時代水準,是自然形態下游牧生活平穩富足的表現。

幾何紋馬烙印,巧妙地運用了點、線、面的圖案,是蒙古族在長期生産生活中對世間萬物的概括、提煉、取捨而形成的藝術創作,表現了豐富的想像力。

文字類馬烙印非常珍貴,有契丹文、古蒙古文、八思巴文、滿文、漢文等馬烙印。“契丹文是遼太祖耶律阿保機時創制的文字。蒙古族顯然是從遠祖繼承了契丹遺字的馬烙印。古蒙古文是成吉思汗時代以回鶻文字母為基礎創制的文字,在元代時廣泛使用,已有800多年的歷史。八思巴文是元朝忽必烈時期由八思巴主持創制的文字。古蒙古文、八思巴文馬烙印是蒙古民族世代相傳的烙印。”孛兒只斤·旺其格説。

“從這些文字馬烙印可以看出古代中原與北方草原經濟文化交流的頻繁。這些文字內容大多是富貴、興盛等吉祥語,或是部族、姓氏、轄屬的文字標識。這些馬烙印是研究北方草原民族文字創造及傳播的珍貴文物,亟待進一步加強保護和研究。”孛兒只斤·旺其格説。

蒙古族馬烙印是北方草原牧馬業發展的一個歷史縮影。馬烙印文化不僅是研究北方草原民族牧馬業發展的重要資料,也是研究蒙古族文化歷史、社會管理、道德風尚、文化藝術、宗教信仰等的重要資料。馬烙印豐富多樣的圖案在設計藝術學中具有借鑒意義。

叉子紋烙印

隨著社會的發展,牧民生産生活方式的變遷,有的地方的馬烙印瀕臨失傳。

近年來,內蒙古為了進一步挖掘、保護、傳承蒙古族馬烙印文化,出版了《蘇尼特印記文化》《蒙古族傳統烙印文化》《內蒙古通志(民俗卷)》《遊牧中國》等有關馬烙印的書籍。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命名蘇尼特左旗為“中國蒙古族‘塔穆塔’(印記)文化之鄉”。內蒙古馬烙印文化專家學者對蘇尼特博物館中馬烙印文物,進行排隊、對比、分類,對馬烙印圖案進行了圖版式展示,對馬烙印的歷史沿革、馬烙印圖案文化內涵、馬烙印風俗等,進行了深入研究,使馬烙印文化研究有所創新。

烙馬為記

據史料記載,自戰國以來,歷代都有馬烙印。《莊子·馬蹄篇》中提到古代著名的相馬、馴馬大師伯樂時説,“及伯樂,曰:‘我善治馬。’燒之,剔之,刻之,雒之。”“雒之”即“烙之”,可見,那時已使用馬烙印。戰國時期的“日庚都萃車馬”印就是馬烙印。“萃車”即副車,“日庚都萃車馬”是指日庚都官署副車所用之馬。

烏拉特草原上的牧民在套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