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文豪馬克·吐溫曾經在《我的自傳》一書中寫道:“數字經常欺騙我,特別是我自己整理它們時。針對這一情況,本傑明·迪斯雷利的説法十分準確:‘世界上有三種謊言:謊言、該死的謊言、統計數字。’”
本月以來,日本金融廳的一份養老報告,引起了日本朝野的困惑和憤怒。這份由日本金融廳匯總的資産報告稱,由於長壽化使得日本人退休後的生命延長,活到95歲的日本夫婦需要儲備約2000萬日元(約合人民幣128萬元)的金融資産。
日本權威養老報告引發爭議
報告一齣,就被媒體抓住了痛腳:這不相當於日本的社保以及年金制度破産了嗎?
這份報告也讓日本政府和執政黨內部一片譁然。“報告結果造成了相當的不安和誤解,和政府的政策立場明顯不符。”財務相兼金融擔當麻生太郎在6月11日內閣會議後的記者會上表示。他還稱金融審議會尚未作出最後決定,不會將此報告接受為正式文件。6月11日,日本自民黨對金融廳提出抗議,並要求其撤回報告。
所以,這份報告的結論到底可信嗎?有必要細看一下這份報告。金融廳的估算以丈夫65歲退休後,夫妻兩人活30年,每月支出25萬日元為前提。30年間支出總額為9500萬-1.1億日元,收入為公共養老金8000萬日元、退休金和個人養老金1000萬-2000萬日元。考慮到償還住房和教育貸款最多需要1000萬日元,金融廳認為1500萬-3000萬日元是“必要的資産金額”。
日本共同社6月15日、16日實施日本全國電話輿論調查,專門就此詢問公眾。結果顯示,關於政府主張“100年安心”的公共養老金制度,自民黨支援者也有56.9%的人表示“無法相信”,69.8%的該黨支援者指出對晚年生活抱有不安,展現出朝野政黨支援者均感到擔憂的狀況。關於麻生太郎的應對,不僅是在野黨支援者,而且60.3%的自民黨支援者和66.0%的公明黨支援者也把麻生的應對視為問題。
我倒覺得,在該問題上,麻生太郎的態度是“一以貫之”的。當年,因為他批評日本老年人八九十了還工作並儲蓄,並稱這是對“老年生活”感到不安所致,遭到了媒體的強烈抨擊。如今,金融廳指出公共制度的不足並建議公眾自救,本身是有勇氣的做法,但是打了麻生太郎和執政黨的臉,所以該報告被拒絕接受並採納。
不過,這一下觸動了公眾的痛點。連在野黨也認為,這恰好可以作為即將到來的參院選舉的爭論點。在野黨之一國民民主黨黨首玉木雄一郎接受媒體採訪時,批評麻生的應對是“欺瞞、拖延”,並強調“將在參院選舉中就晚年的安心政策展開辯論”。
在野黨有意重現“消失的養老金”讓第一屆安倍政府遭遇慘敗的2007年參議院選舉,就“被抹去的報告問題”訴諸輿論。十幾年前,就因為被發現養老金的一部分記錄不明不白地消失,當時的安倍所在的自民黨因此在參議院選舉大敗,對於安倍和自民黨來説可謂“殷鑒不遠”。
日本養老報告是真是假?
養老金的確是日本社會的痛點。自從2005年迎來了人口拐點後,日本社會經歷了十幾年的人口減少,其弊病日漸明顯,即使有所謂的“安倍經濟學”帶來的所謂“持續增長”,也無法降低公眾對老年生活的不安。
日本厚生勞動省最近公佈的數據顯示,日本出生人口連續3年不足100萬,2018年的出生數再創新低為91.84萬。而總務省不久前公佈的數據顯示,包括外國人在內的日本2018年總人口為1.26443億人,比上年減少26.3萬人,連續8年減少。其中15至64歲“勞動年齡人口”減少51.2萬人,65歲以上群體佔到了總人口的近三成。
人口問題帶來的最直接的結果就是“撫養比”的惡化。據OECD(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公佈的報告顯示,1950年日本的撫養比為9.9%,到2000年為27.3%,到2015年增長到了46.2%,OECD預測,這一數字到2050年將增至77.8%。有關日本的財政問題,經合組織(OECD)曾多次開出“藥方”,其一就是建議日本取消退休制度,其二就是將消費稅上調至20%以上。
而日本的財政問題,已延續數年。日本的財政赤字,是西方發達國家中最高的,已經高達GDP的百分之二百多。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日本鉅額政府債務是長期累積下來的,其形成原因錯綜複雜,最主要的有三個方面:泡沫經濟破滅後稅收持續萎縮,為促進經濟復蘇反覆實施財政刺激政策,老齡化帶來的社保支出增加。事實上,社保支出已佔財政支出的三分之一,成為拖累日本財政的最大包袱。
然而,消費稅的增稅問題,又是安倍政權的“鬼門關”。雖然“安倍經濟學”讓日本經濟“溫和復蘇乃至增長”,可那是安倍內閣打破和在野黨協議一直拖延增稅的結果。
這次的金融廳報告,雖然説的是養老金,但金融廳背後的財務省才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劍指安倍內閣,旁敲側擊安倍按期增稅。
(作者為對外經貿大學副教授)
(責任編輯:張倩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