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美姑縣位於大涼山腹地，山高、坡陡、谷深，是大涼山最閉塞的國家級貧困縣，曾經292個村中有272個貧困村、10.13萬貧困人口、39.79%貧困發生率……全國脫貧看四川，四川脫貧看涼山，涼山脫貧看美姑，美姑能否如期打贏脫貧攻堅戰事關全州、全省、全國大局。為了斬斷貧窮的代際傳遞，無數援彝支教的教師隨著攻堅的浪潮前赴後繼、隨著發展的洪流不斷崛起，像索瑪花盛開在大涼山廣袤的千溝萬壑，為扶貧捧出一片愛心，為彝族聚居區孩子點燃一盞希望。峨眉山市第三小學教師陳茂華就是眾多援彝支教教師的一個縮影、一根標桿。

爬山涉水征途險，風餐露宿心裏甜

2022年9月18日，陳茂華匆匆告別高齡父母，自駕踏上了援彝支教的征程。一路穿過峨眉、樂山、五通、犍為、沐川、馬邊、美姑7個區市縣，體驗了高速、國道、省道、縣道、鄉道的巨大反差，看見了巨石滾墜的驚險，穿越了大霧瀰漫的大風頂，加上堵車，晚上7時終於趕到了美姑縣教體科局，立即參加動員大會，陳茂華等樂山市的8名支教老師被統一調配到候播乃拖鎮小學。

晚上9時，陳茂華一行3人駕車緊跟校長吉則拉曲的車，在漆黑的夜裏直奔候播乃拖鎮小學。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道路又不熟悉，白天只需50分鐘的車程，夜裏足足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深夜11點半才到學校。

候播乃拖鎮小學有23個班近1100名彝族學生，50余名教職工僅1名漢族，外加8名漢族支教老師，其規模遠超漢族地區的鄉鎮小學。第二天，陳茂華按校長安排走進五年級3班教室，正式開始了援彝支教工作。

三級複式配零食，巧婦能為無米炊

某天，校長突然找到陳茂華，由於特殊原因，讓他擔任四年級4班班主任，承擔該班數學、科學、生安、勞動和體育等學科教學工作。陳茂華給該班上第一節數學課就差點驚掉了下巴：全班42人竟然有17人沒有數學書，多數學生沒有作業本。經過了解，原來數學書、作業本早就摺紙飛機飛沒了。學生沒有書和作業本就像戰士沒有槍，陳茂華只好動員才教過的五年級3班的學生，向他們借了17本四年級上冊的數學書。又找到教導主任打開積滿灰塵的儲藏室，像雞一樣前刨後尋，為學生拼湊齊了大小不一的作業本。

數學書、作業本的問題解決了，陳茂華又發現上數學課時學生如聽天書。一問，學生説根本聽不懂。陳茂華查看涼山州該班三年級下冊的數學統考成績，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平均分16.3分，最高分68分，最低分0.5分，其中10分以下17人，該班數學平均分居美姑縣該年級152個班第152名。

面對目不忍睹的成績，陳茂華陷入了沉思。放棄，有愧於援彝支教的神聖使命；堅持，無異於巧婦想為無米之炊。怎麼辦？陳茂華大膽決定以退為進、因材施教。他把班上的學生根據成績分為三個層次，分別是一二年級、三年級、四年級，每個層次坐一個組，上課實行三級複式教學。一二年級組從20以內的加減法開始，三年級組從萬以內的加減法開始，四年級組按教材進行。中國已絕跡半個多世紀的複式教學被陳茂華在美姑縣候播乃拖鎮小學四年級4班復活了。

三級複式教學讓學生上課能聽懂，作業也會做，但陳茂華發現學生普遍得過且過，學習上惰性十足。陳茂華把峨眉三小教師常用的激勵機制移花接木到班上，獎狀喜報和學習用具輪番獎勵，出人意料的是在峨眉三小屢試不爽的辦法在這裡失效了。獎狀喜報正好摺紙飛機，學習用具不屑一顧——各類扶貧送給他們的學習用具太多太多了。

再堅硬的堡壘都有攻破的縫隙，陳茂華留意觀察，終於找到了“縫隙”。班上的學生也許是刻在骨子裏的貧窮基因，他們對“吃”情有獨鍾。每當吃飯時，一個個像打了雞血，爭先恐後、狼吞虎咽。陳茂華心想：不怕你貪吃，就怕你什麼都不貪，狗護食可訓練為警犬，人貪“吃”正好糾正懶惰躺平的陋習。

學生上課認真聽講，獎棒棒糖1顆；作業全部完成，獎餅乾2片；考試60分以上，獎火腿腸1根。有獎必有懲，陳茂華的懲也與“吃”有關。學生上課遲到，遲到幾分鐘吃飯就順延幾分鐘，由陳茂華守著讀書。作業沒做完，陳茂華就陪著先做作業再吃飯，如果10分後還沒做完，則吃完飯再做。為了準備更多的“獎品”，陳茂華發動家人和親朋好友凡參加婚禮盡可能收集賓客丟棄的喜糖，加上自己掏錢購買的，把“吃”的誘惑發揮到極致。

三級複式教學配“吃”的獎懲，四年級4班像精準扶貧戶一樣在慢慢脫“貧”。一學期以後涼山州統考，該班平均分27.2分，居美姑縣該年級152個班第108名（三年級下冊第152名）。一年後涼山州統考，該班最高分居然達到了破天荒的98分，平均分42.77分，躍居美姑縣該年級152個班第89名。校長吉則拉曲親手把擦瓦爾披在陳茂華身上，緊緊握著他的手深情地説：“你創造了美姑教育的奇跡，你是我們彝族人心中的雄鷹。”

一花獨放紅一點，百花齊放紅一片

輸血不如造血，授人魚不如授人漁。陳茂華心想：自己幹得再好，僅僅紅一點，一年後必然離去。如果能一花引來百花艷，教育扶貧將事半功倍。陳茂華把峨眉三小“核心素養、生創課堂”的教學理念帶到了彝族聚居區。他積極參加鎮小的教研活動，主動承擔教研示範課，與老師們探討教學方法和課堂設計，全心全意做好傳、幫、帶。他幫助指導候播乃拖鎮小學校年輕教師趙金燕參加美姑縣教學比賽，榮獲二等獎。

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一所學校的興衰與校長的管理密不可分。一位優秀的校長不僅擁有育人理想，也要具備管理經驗，更要開發人的潛能。36歲的校長吉則拉曲剛剛走馬上任候播乃拖鎮小學，他年輕有為、雄心勃勃，在管理上多有彝族的彪悍和耿直，略欠漢族的藝術和靈活。陳茂華根據學校的現狀向校長提了四大建議：針對部分教師晚上喝酒到深夜，上午睡到自然醒，實行坐班制。上午9時至11時30分、下午2時至4時必須坐班；針對部分教師邊走邊想，走攏就講，不備課上課，實行校長推門聽課制；針對教師普遍教育觀念陳舊、教學方法落後，實行走出去請進來，安排教師輪流外出聽課學習，邀請美姑縣教研室的教研員來校開展教育教學專題講座；針對學校教研活動幾乎空白、教師業務素質亟待提高的現狀，實行以賽促教，語數教師人人上比賽課。

吉則拉曲全部採納了陳茂華的建議，候播乃拖鎮小學舊貌換新顏，上級領導看在眼裏喜在心上。2023年6月，美姑縣教體科局宣佈把候播乃拖鎮小學作為四所縣管校聘試點學校之一。紅一點、紅一線、紅一片，陳茂華“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奉獻愛心也精準，不吹長簫奏短笛

候播乃拖的冬天特別寒冷，陳茂華看見學校的彝族學生衣服單薄、手臉凍得通紅心疼不已。他聯繫峨眉三小的羅慧琴、伍娟、李麗三位老師向班上的學生募集淘汰的冬衣，又發動親朋好友捐贈，共收集了三百餘件，親自整理打包運抵候播乃拖鎮小學，分發給有需求的學生，真是寒冬送溫暖，愛心擋風寒。他相信：接受到衣服的學生當年冬天不再寒冷，他們的心會感到春天般的溫暖。

陳茂華看見學校許多班級學生課桌凳參差不齊、五顏六色，且破損嚴重，上課時學生因簡陋易碎的塑膠凳子突然壞了而摔倒時有發生。他急學生所急，想學校所想，通過私人關係聯繫樂山立事達公司和樂山外國語學校，為候播乃拖鎮小學捐贈了615套八九成新的塑鋼課桌椅和一些磁性黑板及辦公椅子。

美姑縣柳洪龍頭山小學是峨眉三小對口幫扶學校，陳茂華主動聯繫該校得知學生課桌椅同樣破損嚴重，他又一次聯繫樂山立事達公司和樂山外國語學校，為柳洪龍頭山小學捐贈了576套八九成新的塑鋼課桌椅。

陳茂華的善舉提升了彝族聚居區小學的硬體檔次，彌補、改善了彝族聚居區小學基本辦學條件的短板，譜寫了民族地區精準扶貧、均衡教育的新篇章。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陳茂華雖然已經結束援彝支教返回峨眉三小，但一批又一批的援彝支教老師像彝族的圖騰雄鷹一樣展翅翱翔在候播乃拖鎮小學、連渣洛河畔、金沙江岸、大涼山巔……

涓流共匯，足以涌成江河；綿力齊聚，定能眾志成城。（朱勁松）

供圖：峨眉山市第三小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