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90年代,中國油畫已經形成了比較穩定的學院傾向與前衛傾向兩極對抗、雙向深入的格局。我不接受學院主義“有百害而無一利或’學院奶’喝多了”之説,我認為正是學院傾向與前衛傾向在對抗中形成了兩種張力,保障著中國油畫在深層推進中茁壯成長。
許泉是在這深層推進中成長出來的青年藝術家。1996年本科畢業于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獲學士學位,2000年畢業于清華大學美術學院獲碩士學位,2008年在中央美術學院成為呂勝中教授的訪問學者。從許泉成長過程可見其深厚的學院背景,也正如他所説:“藝術家要把自己的生命與創作生命連接起來,當肉體生命靠近藝術生命,就是人類一個肉血之軀的最終的一個昇華,這個境界很高。針對現當代首先要搞清楚老師是誰,我們傳統的學藝術的老師就是教師,我們崇拜單一的資料、理論。而進入現代或者後現代以後,我們的老師變成大眾。這個問題你思考搞清楚,你會發現你的創作素材不再單一。”也正是緣于許泉遵循的這條創作線路,今天我們才能看到他的《池影魚啄系列》作品。
《池影魚啄系列》的創作靈感並不是許泉余生俱來的,他在創作了一系列貴州風情作品後,感到這些作品並非自己內心孤寂感的抒發,也非自己精神內核的體現。許泉從小就喜歡魚,這可能源於他內心的這種孤寂感,對魚在水裏的狀態他有一種無名的嚮往。源於喜歡,便沉醉進去了。在這個過程中,他發現一些不一樣的內容:第一,他從中找到了一種視覺方式,它不同於以往任何藝術家所呈現出的。第二,從創作時“陰陽”的感受上,他加了一些圖形的表現以及一些虛無狀態的展現,同時他舍去了對技巧的強調,試圖擺脫傳統繪畫對他的影響。如果説這種創作形式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那麼他在這裡只轉了一度,而轉下一度時可能會在尋找下一個系列時。
許泉這種“戀魚情結”被弗洛伊德説成是因壓抑或孤獨而形成的潛意識的心理憂鬱,當其釋放為行為時,若壓抑過深則可能表現為施虐和受虐。這種在常人看來的施虐和受虐,對行為的主體來説卻是一種釋放的愉快感,而這些情結、壓抑、施虐、受虐,都未必在行為主體的意識中,他或者下意識而行為,或者只意識到衝動和愉悅。正是在這種創作形態下,許泉的《池影魚啄系列》在常人看來,魚與水、水與影的關係呈現出一種“怪異感”。
在當今畫壇中,艷俗風、玩世風、灰色幽默風、標榜個性的畫家不乏其人,故意追求醜怪和噁心者也不少。這種方式有悖畫理,故難以為大眾所接受。許泉作品《池影魚啄系列》在有的觀眾看來“像一堆紅肉”,評論家則描述稱“孤傲的媚魚”,而他本人作畫的感覺卻是“平靜如水”、“快感”、“像遊走在天地間的飛鳥”,這種矛盾説明瞭許泉創作時的真實性表達,如他所説,“藝術是變態中的常態,理智戰勝感覺”。當今社會發展了,很多東西都處於一種變的狀態,我們一定要接受這種變。時代在進步,若我們永遠追求100年前的標準,那麼事物就無所發展。許泉在用意象語言表現水紋時,就很獨特,很自然。若要對意象語言做個解釋,是指許泉在筆觸、空間、形式、色彩等方面的整體創造性。從每個角度和側面看他的畫都十分獨特、優雅、靜謐而且非常自然。
對觀者而言可能不愉快,在許泉看來卻愉快,因為他心理上就喜歡這種作畫時的視覺感受,觸覺感受和動覺感受。從他的許多素描作品創作中我們可以看出他異於常人的喜好:他偏愛性慾的局部,刺激、神秘。他説:“一定是有思想的人才能紅”,當“與眾不同”不再是外在的追求,繪畫便真成為了活的藝術生命體。它由此才具備了發育、成長、開花、結果的基本條件。
許泉在這種創作觀念與創作實驗的過程中,“悟”在他靈魂深處悄然升起。這種“悟”有漸悟與頓悟之分,漸悟是通靈的一瞬間,悟性天授,可遇而不可求。機遇是授予經過艱苦努力的人。許泉抓住了這一瞬間的“靈光”。從他的《池影魚啄系列》作品開始,精神世界與繪畫語言同步降臨,進入了一個相生相剋的新世界。
許泉《池影魚啄系列》作品的生命是精神內涵,是個體被壓抑的生命情結的自由釋放,而且直接通過意象、筆觸、色彩、空間、形式等等調節他釋放的形式,加大他釋放的能量。由於能量在心靈與作品之間的互動關係不斷增大,促使他的《池影魚啄系列》越畫越精彩,越看越耐看,越思越深刻。
看許泉作品,我感到生命的兩重性,它燦爛輝煌而又暗淡無光。它熱血奔騰而又冷落冰霜,它萬紫千紅而又枯枝敗葉,它帶來生的火焰而又帶來死的呼喚,給人希望的同時伴隨失望。它神秘而不可盡知,生命在兩極之間遊蕩,許泉畫水出現的兩種色彩可能也正是此意。畫面隨著意境和生命狀態的變換,我的夢靈也開始遊走在世間與夢間,魚穿梭其中,不停講説著“聖經”。觀者也會伴隨著這“聖歌”追隨其中,樂載悠哉。
袁洪業于半坡房
2013年3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