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是中國傳統藝術的瑰寶之一,隨著經濟的復興,社會對書法藝術越來越重視:書畫價格不斷走高、青年書法家不斷涌現、書法教育進入中小學……在書法普及中,田英章先生以其特有的魅力,風行一時。我想,如果可以寫得田英章先生這樣一筆好字,也不枉此生了。據網上消息,教育部正組織編寫書法教材,而主筆者正是田英章之子田雪松、弟子荊宵鵬。網友們擔心,教材可能採用田英章的“田楷”作為範本,只講一家之言,會貽誤學生。
我對書法是外行,但深感田英章先生的楷書法度嚴整,美觀大方,確實可以稱得一流的名家。但也不能不冒昧説一句,田先生作品缺少變法,嚴整之餘,頗有匠氣,作品多是前人名句,甚少有出自機杼之作,自己學養不足之故。
古人練習書法,是通過慕其人而習其書,習其書而益慕其人。書法學習不止于技法,而是人格的修養。王羲之是一代書聖,文采風流,東床坦腹,黃庭換鵝,蘭亭一序,千古至文;王徽之雪夜訪問戴安道,乘興而來,盡興而返,何必見戴;顏真卿剛正不阿,大義凜然,聯合十七郡抵抗叛軍,使安祿山不敢急攻潼關,身陷李希烈之手,寧死不屈;文徵明直言勸諫,不與姦佞之輩同流合污。可以説,凡舉大書法家,必定有其過人的事跡氣節。
顏之推在《顏氏家訓·雜藝》中曾經引江南諺語説:尺牘書疏,千里面目也。意思是人們雖遠在千里之外,讀其書法尺牘,如見到寫信人一般,書法可以傳神寫心,于茲可見一斑。傳説,龔自珍志大才雄,聲名譽滿天下,科舉考試中卻沉淪下僚,原因之一是他的字寫得太差,考官覺得不滿意。然而,顏之推又説:“然而此藝不須過精。夫巧者勞而智者憂,常為人所役使,更覺為累。韋仲將遺戒,深有以也。”書法一道,過得去就行,靈巧者不免經常被人使喚,智者不免經常替人出謀劃策,整天為人使差役,長時間勞累不堪。韋誕書法負有盛名,魏明帝建起了淩雲臺,要張貼榜文,但官員失誤,先把空白的絹釘在墻上了,迫不得已,只能把韋誕裝到籠子裏,吊起來書寫。籠子離地二十五丈,韋誕心裏非常害怕,下來之後,告誡子孫不得學習書法,免再遭折辱。
現在的書法家汲汲于名利者多,著力於人格修養者少,可能在技藝上確有超越前人之處,但在人格、學養之上,與前人差距不可以道裏計。蘇軾、黃庭堅尺牘往來,片言只字,皆為後人所珍重,試問書法界袞袞諸公,能寫出合格的尺牘文章的又有幾人?
進一步而言,書法是要因材施教,既要根據自己的研習心得,選取適當的教材;又要根據學生學習情況,進行調整,由淺入深,由內而外。古語有雲,學其上者得其中。書法教育走進課堂,首先要讓學生多選擇名家親近,二王、顏柳歐趙、蘇黃米蔡中選掃適合自身性情的學習,必然有所得益。當代名家中不止田英章一家,教育部可以採取兼收並蓄之方法,一同推出當代系列書法名家作品字帖,讓學生有所選擇、有所借鑒,不也是一件大好事嗎?
《周易》中,“謙”卦是唯一的六爻皆吉利的卦,人生在世,滿招損、謙得益。田英章先生已經取得極大的成就,秉持公心,聯合書法界與教育界,共同促進書法的發展,將是一件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