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書法國際化這個提法,我有過一些思考。開始我想得比較簡單。那時認為,隨著我們經濟、政治、社會的發展,中國在世界的地位不斷提升,對外經濟文化交流也日益拓展和加強。作為我國文化精華和藝術瑰寶的書法,應該在世界文化藝術中佔有一席之地。借助書法國際化這樣一種思維,加上一些具體的思路和措施,把中國書法推向世界,應該説是一種大膽而積極的舉措,會逐步取得一些進展和效果的。
但後來仔細想想,又覺得這個問題不是那麼簡單。
首先,我開始對書法國際化的可能性産生了懷疑。其一,如果把中國書法推向世界,且達到“化”的效果,那麼一個前提就是中國的漢語言文字走向世界,成為在世界範圍內被大眾接受、使用的語言文字。如果沒有這個前提,書法國際化是絕對不可能的。那麼,我們得首先創造這個前提,然後才可以提書法國際化。其二,如果把中國書法推向世界,那麼很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要看中國書法自身的藝術魅力和張力。我想中國書法在中國,甚至在東南亞一帶,它的藝術魅力和張力是有目共睹的。但任何藝術都離不開它的社會、歷史、文化背景,如果沒有背景條件,那就失去了它生根發芽的土壤,開花結果更成了一句空話。或許有人用“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來説明中國書法國際化的可能性,但仔細考量,問題也並不是想像的那樣。中國書法的確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較之音樂、繪畫、雕塑、舞蹈等等藝術形式,它更具有民族性,甚至是中國的漢民族獨一無二的東西。如果套用那句名言,中國書法肯定是屬於世界的了。但是,我理解“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這句話的內涵重點在於強調兩個方面,一是強調藝術的民族性,強調它的個性特色,唯其才會有生命力;另一個是強調只有有了民族性的前提,才可能成為世界藝術寶庫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不是説,一種藝術由於突出的民族特色而成為國際化的藝術。
其次,我對書法國際化的必要性也産生了懷疑。退一步説,如果前述“可能性”的問題不成立,書法國際化是有可能實現的。那麼,我們對中國書法提出一個“國際化”的目標,並要努力去推行和落實,有必要嗎?
第一,書法國際化有助於中國書法的傳承、發展和繁榮嗎?中國書法的繼承很重要,幾千年的藝術實踐和理論積澱是極其豐富的,但我們的繼承還遠遠不夠;書法的發展主要是讓這門古老的藝術跟上社會和時代的腳步,我們應該做些什麼?怎麼做?我們也缺乏研究,缺乏實踐。書法的繁榮是多方面、多層面的,我們有大量的工作可做。但這些,似乎都與書法國際化無關。
第二,書法國際化是加強中外文化交流的當務之急嗎?中國書法應該成為中外文化交流的內容之一,但它依然是很難佔有一定分量的藝術形式。因為在國際文化藝術交流方面,中國書法並沒有和其他民族藝術交流與競爭的平臺,它的藝術語言還無法和其他民族的藝術語言對話。
綜合考慮,我們現在就中國書法的傳承發展和繁榮要研究的問題很多,要做的工作很多,我們的時間和精力都是非常寶貴的,沒有必要在書法國際化這樣一個不太可能的問題上費太多的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