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激活傳統——對話杭春曉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2-11-20 16:30:49 | 出版社: 《藝樹》雜誌

樹:很多時候我們會借用“新”來定義一些名頭,如“新文人畫”、“新水墨”等,您是如何看待這種“以‘新’名之”的現象?

杭:這只是定名時對“新”的借用,這種“新”不是固定的,在我看來,所有的意義都是在未來降臨的。提出這個“新”重不重要?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未來能否降臨某個結果。所以,“新”還是“不新”只是為了表述的方便,它能不能産生一個真正改變藝術言説方式和言説結構的結果,這才能反觀其當初“新”的提出價值。在我看來,新文人畫本身沒有確立一個“新”的結果出來,它在上世紀80 年代、90 年代被不斷提出,可能再過20 年就不會有人提了。所以,“新”的意義一定不在被提出的過程中,而是提出後被激活的結果。

樹:在過去的幾年中,每年都會舉辦與“新工筆”相關主題的展覽,除此之外,在理論體系的建構方面處於什麼樣的階段?

杭:“新工筆”的理論言説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帶有概念本質定義的,當時提出的時候主要是“三個訴求”:一,非自然主義的,它首先要改變自然主義觀看世界的方法,它要用圖像進行某種拼組;二,非形式主義的,它不是形式本身拼貼在一起的,而是實現圖像形式拼貼背後意義的重組;三,非審美主義的,它不再是一個畫得是否漂亮的問題。從2006 年到2010 年基本上還是採用這樣的言説方式,這種言説方式在當時是最容易被接受和最容易被理解的。應該説,之前的言説方式過於本質化和定義化,在我看來,它形成了一種新的繩索。因此,在2012 年我想將這話語上升到一個新的轉向,要消解掉定義化的捆綁,試圖把工筆畫激活到更新的自由空間中。在這個新的空間,不是以否定性的超越對概念的固定理解。超越對概念的理解就會形成“概念”的鬆動,“概念”的鬆動會帶來工筆畫創作中原先的各種觀看元素、表現元素都變成自由選擇的素材。把所有的元素還原成素材的時候,就不會帶有價值判斷和權利控制,我們會更自由地運用這種素材,讓這種素材進入到觀看世界的表述中。在這樣的基礎之上,就不會去談“非自然主義”、“非形式主義”、“非審美主義”三個話題。

樹:有藝術家認為,“新、舊”不應該根據作品的媒材來定論,而應從作品所給人的氣場來判定。您是怎樣看待這種觀點的?

杭:這種“氣場”是藝術家的表述,在我看來這種“氣場”就是一種言説結構——以圖像作為説話的方式。氣場的改變正是言説結構的改變,這種言説結構的背後恰恰滲透今天人們的生活態度和生活方式的改變,也是我經常講到的。我們創作和觀看世界的通道發生了變化,畫面中的言説結構的變化,這種言説結構的變化帶來的就是藝術家所説的是否是當代的氣場。

樹:每個藝術家的生活態度和生活方式不一樣,通過中國美術館這次新工筆展的集合,他們的藝術創作是

否也會出現“凝聚”的狀態?

杭:我做展覽,很多概念性的東西可能在展覽之前都構思好,可能不會跟每一位藝術家溝通。可能當藝術家帶著2008 年新工筆展覽的預設模式進入展廳的時候,他會發現展覽的訴求發生了變化,但是這種“變化”也是我個人的希望和方向,雖然這不代表每一位藝術家都會按照這個方向走下去,我只是通過自己的這種行為方式來激活更多的可能性。

所以,它的意義不在於今天,它的意義是在未來。未來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我覺得做理論和創作的雙方一直在做相同目的的工作——對世界看法的重塑,我用我的媒介進行對世界看法的重塑。那麼這兩者能不能産生關聯?打個比方,一個畫家,讀了一首詩,很感動,然後按照詩意畫了一幅畫,你能説那首詩指導了這幅畫嗎?相反,能説明一首詩可以解釋一幅畫嗎?但又不能説明兩者之間就沒有關係。其實,這不是二元對立的關係,在我看來是共振、互相激活的過程。回到我們自身,理論家如同詩人,他同藝術家既不構成指導關係也不構成服務關係,我們各做一個事情,只不過我們都處於同一個“場”中,我們之間形成了相互激活的過程。

所以,這個展覽結束了,代表這個事件結束了,但是這個激活的過程和激活的未來我不做預設。這是做理論工作的人和做藝術實踐群體的互相“共振”的過程,具體産生什麼結果我也沒有辦法確定,也不想去確定,我只在做我的工作,通過做這樣的工作來梳理我觀看世界的方法。

樹:傳統工筆畫家觀看世界的方式,更傾向於向觀者展示再現自然主義的“預設的真實”,那麼在新工筆作品中,是否還能找到這種“預設的真實”的存在?

杭:這些作品是對我們習慣性中“預設的真實”的否定,但並不代表就沒有“預設的真實”。我們認知世界,真實一旦被描述過後它就是一個遮蔽。那麼我們面對“真實”話題的時候,應該如何思考?我提一個詞,叫真理。在啟蒙運動之後,真理變成命題性的概念,但是在古希臘語中,真理是去遮蔽的意思。實際上,我們不斷地動作是在去除我們被遮蔽的真實,再産生新的遮蔽的真實,然後不斷“去遮蔽”“産生遮蔽”“去遮蔽”“産生遮蔽”……這恰恰是人類文化史中的疊進過程。

所以,在我看來,所有人都會面臨“真實”的問題,人是一個擅長對自己的世界加以描述的動物,他永遠具有這樣的動力系統,他無法忍受一個毫無序列的世界,人在發現自我和梳理自我與這個世界的關係的時候,一定要找出一套套的言説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因此,關於真實、真相就不斷出現,但是每一次“真實”、“真相”的言説方式都是對我們面對的世界的新的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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