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七十五歲的嗓子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1-03-22 14:07:23 | 出版社: 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

 

基本對了以後,就要找“味道”了,前後不能倒置,不要開始學就找味道,這也是專業梅派演員和票友之間的差異。

梅蘭芳説:“戲是唱給別人聽的,要讓他們聽得舒服,就要懂得‘和為貴’的道理,然後體貼劇情來按腔,有的悲壯淋漓,有的纏綿含蓄、有的富麗堂皇、有的爽脆流利。崑曲講究唱出曲情,皮黃就要有‘味兒’。古人説:‘餘音繞粱’,‘三月不知肉味’,就是形容歌唱音樂的感人之深。琢磨唱腔,大忌雜亂無章,硬山擱檁,使聽的人一楞一楞地莫明其妙。”

走進今天的劇場,那些喧賓奪主的“豪華大製作“所淹沒了的脆弱的西皮、二黃,而使人聽了一楞一楞地還少嗎,我們自己把自己給打倒了。

梅蘭芳又説:“有了好腔,並不等於萬事大吉,還要看你嘴裏咬字是否清楚了,但有些只顧為了吐字清楚,齜牙咧嘴,矯揉造作,就會有損舞臺形象。唇、齒、舌、牙、喉的發音勁頭沒有找到,嘴角飄浮,使聽眾覺得模糊不真,非看字幕不能明瞭唱詞內容。打字幕對觀眾來説,是一件有功德的事,但演員把他們的眼睛都引導到字幕上去,反覆核對,那就無暇再欣賞你在唱工以外的手、眼、身、步、法,也是藝病之一。所以必須吐字準確,氣口熨貼,而你還要保持形象的‘美’,然後配合動作表情,唱出曲情、字兒,使觀眾看了,聽了之後,回味無窮、經久難忘。”梅蘭芳把曲和字的功能,以及相互關係,已經講得很清楚了。

一九八○年,是我生活節奏比較緊張的一年,和盧文懃先生合作的《梅蘭芳唱腔集》,給了我重新學習的一個機會,是不能搞錯一點點的,眾多前輩教我的,我自己琢磨的,選了四十三齣戲,花了三年時間,仔仔細細地溫了一遍。梅先生看我幾乎有點走火入魔了,太進去了,他常常啟迪我,讓我一個腔、一個落音、一個氣口地哼給他聽。在談到他對父親唱腔藝術的理解時,他説:“我父親的唱腔藝術,可稱得上是繼承和發展的典範。他早年受益於陳德霖老夫子,後來又得到王瑤卿先生的不少幫助。在唱法上,陳以剛勁見長,王以委婉著稱。我父親師承兩家之長,盡得剛柔相濟之妙,根據自己的條件,形成了自己的唱腔藝術。聽了我父親早年的唱,如《六月雪》中的“坐監”及《祭江》的〔二黃慢板〕,即能知其行腔是以規矩、工整、剛健為基礎;聽了我父親中期的唱,就會發現除大腔仍保持原來的剛勁外,不少轉折處均已運用了委婉華麗而柔美的小腔,剛柔相映,對比鮮明,更覺相得益彰,如:《生死恨》、《霸王別姬》、《太真外傳》等唱段。我父親晚年的唱,如《穆桂英挂帥》的〔二六〕和〔散板〕,乍聽起來似乎是更加柔和,其實,這是由於他的功力已達到了爐火純青、出神入化的地步,是剛蓄于柔而柔蘊于剛,委婉其外而剛健其中。剛柔已融為一體,聽起來就不易分辨了。不注意這一點,摹倣我父親的唱,學其柔則太軟,效其剛則太硬,是很難把握其要領的。”

他還説:“我父親的唱腔藝術,不但在演唱技巧的力度、勁頭上是如此,而在表現力和音樂性方面也是這樣。他的演唱,從廣義上來説,可以從他的演唱中區別出各種各樣人物的身份、性格、處境和教養;結合劇情,則唱腔上每一細節的變化又都和劇中人物當時、當地的思想感情、內心活動十分吻合熨貼,但他在表現人物的喜、怒、哀、樂時的唱腔又都具有高度的音樂性。他的唱始終不脫離藝術所應給於人們美的享受。唯其美,就能更深地激動觀眾的心弦,使觀眾産生共鳴。忽略這一方面,一定會以為我父親的唱,只適宜於表現華麗的人物和喜悅的心情。而注意到這一點,再去聽我父親所演唱的《生死恨》這類悲劇唱腔,就不會感到愁時不夠苦惱,哭時不夠傷心,而會真切地感到他的唱有生活,但不既是生活,而是從生活中提煉出來,比生活更美的音調。總之,我父親的唱腔藝術,和我國書法、繪畫等高度的藝術精華一樣,都具有一個絢爛歸於平淡的境界,而這正是合乎藝術的規律和辯證法的道理的。所以,我們應多做宣傳普及的工作,向大家介紹,讓大家多理解,使大家會欣賞,感興趣,並努力引導學者入門。”

我們常説:要會唱、要會用嗓子。

我岳父生前和我説,抗戰勝利後,孟小冬住錦江十八樓時,每天大約深夜一、二點鐘吊嗓,王瑞芝給拉的,孟小姐習慣在廳內“獨方步”,走來走去,手執紙扇,突然口中念:“扎、篤、依”起了。什麼戲,王先生不知道,僅知道是二黃或西皮,她邊唱邊走,非常愜意,很有節奏感,始終保持著鬆馳自如的姿態,外松內緊,鬆馳、非真的鬆懈,只要聲音共鳴保持準確位置,行腔運氣保持長久穩定,力量用在丹田處,而全身都在運動,大約兩個小時左右,她吊完嗓,吃一小碗餛飩,和我岳父説話時,聲音仍然明亮,她在杜家是説上海話的,音色清脆,完全沒有因為斷斷續續演唱了兩個小時而覺得嗓子疲勞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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