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兩千年前的阿佛洛狄忒的誕生遙相呼應，15世紀後半葉維納斯又“誕生”了。1486年波提切利的《維納斯的誕生》正好與西元前5世紀路德維希寶座浮雕的《阿佛洛狄忒的誕生》的情景相仿佛。她從海水的泡沫中出世，乘著海貝，帶著羞怯的神態被兩位塞佛羅風神吹到岸邊。季節女神迎候著，準備為她披上花衣。在廣闊的天空與海洋的淡藍色背景襯托下，一頭長髮閃爍著金色的光輝；溫柔的海風，把它“梳”出了一種特殊的韻律感。女神的形體修長優美，那似乎是毫無重量感的雙腳造成了一種輕盈飄忽的神的境界。人物臉上充滿憂思的表情，更增添了一層人間的色彩。這是一位女神，也是一個女人。據説這位多愁善感、肌膚細膩的維納斯的姿態，是參考美第奇家所收藏的古代雕刻《羞怯的維納斯》的，而相貌則與當年的紅顏薄命佳人西摩尼黛•維斯布齊很相似。總之，維納斯又“誕生”了!含著少女的嬌羞、袒露著聖潔的身軀。她是古典藝術的再生，但是又經過了一千餘年的脫胎換骨；她帶著古典世界的柔美靜穆，又充滿了中世紀的哀愁憂思；她揭示了文藝復興時期人們的複雜心理，也顯露了人本主義的勝利曙光。中世紀在神性蹂躪下那種變態的形象逐漸隱退，作為人的維納斯又站立起來了!世俗的審美趣味借著古代希臘女神的庇護又開始抬頭。正如普列漢諾夫在《藝術與社會生活》中所説的：“文藝復興時代的藝術史的全部意義——從美的概念方面看來——就在於基督教和修道院對人的外形的理想逐漸讓位給在城市解放運動的條件下産生的世俗理想，而對古代女妖的回憶，促進了這種世俗的理想的形成。” 
提香《烏比諾的維納斯》 
喬爾喬內《沉睡的維納斯》 這種世俗理想，隨著城市經濟的發展和市民精神的解放，似乎是有意向中世紀進行報復般的在義大利以及全歐洲迅速蔓延和不斷深化。尤其在長期保持獨立、強大與自由的威尼斯更為明顯。從15世紀開始，這個水都即成為世界上最和平寧靜的貿易中心。商人階層的現世享樂性格，便形成了威尼斯的審美基本精神。特別到文藝復興後期，世俗的趣味在這個神權薄弱、精神自由的市民社會中得到了充分的發展。如果説當年波提切利的維納斯剛剛“誕生”的時候，她還帶有某種古典規範的拘謹而站立著的話，那麼喬爾喬內的《沉睡的維納斯》則一下子就很鬆弛地躺下來了。人體描繪細膩逼真，形體的曲線和優美。作為人文主義精神的一種體現，與以往的人物畫作品的明顯區別是，這裡開始了對周圍自然的關注。豐腴柔潤的軀體與恬靜優美的草原和山丘的背景協調呼應，巧妙組合，構成了一個閒適幽雅的理想世界。與這個躺下來的維納斯相類似的作品，還有提香的《烏比諾的維納斯》和《維納斯與丘比特》。與喬樂喬內作品中的柔和莊重的氣氛比較起來，提香的人物就顯得更具有實在感和肉體感了。喬爾喬內的意向，更多的是把神話題材轉換成一種對大自然的沉思。在那日暮的天空中，大自然將入睡，女人正在酣睡，人體與大自然融成一氣，軀體的曲線與山脈的曲線合成了一個節律，同一個夢把人和自然籠罩在一起了。提香的《烏比諾的維納斯》看得出是受喬爾喬內的影響，但他所要表現的是一個富足的宮廷貴婦。他的許多維納斯形象，都是近似這種類型。如藏于普拉美術館的《維納斯與風琴師》，畫面上是一個側臥的豐滿的裸體婦人，在她的床邊一位紳士打扮的風琴師正回首凝視她美麗的肉體，並因而停止了手中的彈奏，一種強烈的誘惑，似乎使一切都暫時停頓下來了，只有樂曲的餘音伴隨著這美的享受。在這裡，神話中的女神的夢境已經消逝，一切又回到了塵世當中。所以，如果把喬爾喬內的維納斯——美麗的裸體女性視為自然調和的象徵的話，那麼提香的維納斯則象徵著愛與肉欲的現實了。喬爾喬內的《沉睡的維納斯》一問世，便成了描繪躺臥的裸體女性的一個典範，後世類似姿態在歐洲畫壇層出不窮。甚至連在古希臘時代一直以著衣形式錶現的天后赫拉，這時也以裸裼袒裎的臥姿出現于天際。丁托列托的油畫《銀河的誕生》就是一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