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 歲朝圖 近來,為編幾本白石老人的印集,幾次想找到一張完美的老人治印照片,但一直未能如願。找來找去還是感到此幅照片比較能反映老人治印中的那份專注和刀下留真的瞬間,一種深思後行刀的剎那。 其中,沒有驚心動魄,沒有波瀾起伏,沒有故弄玄虛,展示的是一位平靜的老人,在刻一方平凡的印章…… 作為印人,白石的印藝是劃時代的,他是列于印學史之巔而一覽眾山小的大家,又是在篆刻史上爭議最大的一位印人。許多自以為飽讀經書的“印學專家”至今無法真正讀懂老人的印,因為老人以他特有的深度,用詩書畫的元素全方位詮釋中國古老文化中最具文化內涵之一的印章,他的印給人一種前無古人的新意,於是乎,愛者禁然會賞之大呼:印,原來是可以這樣刻的。 老人有句名言:“世間事貴痛快,何況篆刻”其實這種表述本身就是一種概念,這是一種率真,一種境界,一種遊戲。世間事少了功利,多了真情,玩世不恭且平淡地來看待世上的風雲變幻就會産生一種如老人般的率真。懂老人的藝術,與之産生共鳴者,應該有老人的那種性情,對老人的迷戀應該不但是欣賞他的藝術,更是從他藝術中展示的那份天趣和率真而引發出會心一笑吧?此所謂共鳴也。 齊派篆法印從書出 齊白石曾説:“吾人欲致力刻印,首宜臨摹古代文字,然後棄去帖本,自行書寫,帖本上所有者,故能一揮而就,然帖本所無者,亦需信手寫出,如此用功,始能揮灑自如,不然必為帖本所限矣。至每刻鐘鼎文字,若原文只有兩字,則此一印章,即無法篆刻,故所刻為鐘鼎文字中所無者,須以己意刻出,又需有古人筆意,使見者一望而胎息于鐘鼎文中而出,此種創造古字,乃有價值。”在這樣的理念指導下,老人認為篆法(筆法)是刻印的根本,根本不明,章法、刀法就不能精確,即使刻得能夠稍合規矩,品格仍算不得很高。這裡説的是“刻”從“篆”來的基本觀點,“刻”變首先要“篆”變。篆刻之道篆為先,明清以來的各流派制印大師們,凡自立門戶者無不如此。齊白石首先把自己“篆”變立足於趙之謙曾下過很深功夫的《祀三公山碑》,這是他篆刻藝術上的一大轉變。他在以《祀三公山碑》為基本構架的筆法上,對《天發神讖碑》進行過仔細深入的研究,他將《天發神讖碑》的肩比懸針,方折橫行以及劍拔弩張之勢,巧妙地柔和《祀三公山碑》之中。終於形成自己筆意鋼勁、疏密自然、因勢變化、巧中見拙的筆法特點。齊白石在入印文字的運用方面,常將文字的某些圓轉筆劃拉成直線,讓字在結構上呈現較方正簡練且陽剛的氣勢。他在批其學生印譜中曾明言“喜方硬”,這種偏好在他篆法上也多有體現。所以,他對漢代金文形體近於隸書的,多所取法。有些字,甚至來個自我作古,看起來似比標準的篆書要相配得美觀而易識。他的篆法以美為先,介入繪畫構成的法則,讓印擺脫了完全文字的束縛,展示了與文字結構並存的印章章法,我們在讀他千變萬化的印中,讀到了減筆字、異體字、反字等。但在他的印中是那麼的和諧,通過讀印,我們讀到的是老人的天趣。這不能不是他的大膽過人之處。例如:“寄萍吟屋”和“少年吟屋”等印中的“屋”字,老人省去了“土”部,在四字眾多的平線中,取其斜線之巧,在印中形成多處三角構成,與“吟”字的斜線呼應,使整印平中出奇,變化多端。“前有古人”中“有”字的簡寫,具有簡潔之構成美,“前”字的張,與“有”字的收,可謂張弛有度。齊白石很多印中的字運用了隸書的寫法,例如:“平生辛苦”中的“平”和“辛”兩字,“平生三好”的“平”等。 雖然齊白石為了求印面的簡化,常常改造一些字的篆法,但是對於反字,他則在因應章法需要時才使用。如:“人長壽”一印的“長”字。反字的運用十分少見,但是印“長”、“壽”二字使整印有了很好的協調、節奏之感。又“平生三好”中“好”也作反體。“子”部方正和整印協調,平穩的感覺圍繞著四週。但“好”中的“女”字在印中掀起了動的波瀾,以斜筆長線破了平靜的布白,是為“印眼”所在,也是老人以字型改變來遷就章法之範例。 除了在篆法上做減法,為了章法的需要,他也是做加法的老手,在“白石老年賞鑒”和“吾有佳石三千”的“石”字,則是增加了兩筆。“池中雨”和“杏花春雨”的“雨”字密點如雨,真創意也。總之,他的篆法是集篆文後加以誇張的“矯枉過正”——前人作印多“彎筆”,齊從“直筆”,前人“秀”、“雅”,齊變得“雄”、“動”,前人悠淡纖細,齊急猛求力,齊印中表現出的自然、真切是不同凡響的主要因素。其天才穎悟更為人不及,借入繪畫構圖理念對印的影響,呈現出自由張揚且海闊天空的自然印風。 老人的印個人風格非常鮮明,這是成功藝術家的“魂”。其印“印從書出”好像將齊派篆法“移植”到了石上,書印高度統一,造就了風格鮮明的齊派,令人驚嘆、懾人心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