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視陳琦的創作可以發現,他對“心性”的挖掘是通過對“物性”的追問實現的。陳琦的創作過程共分為三個階段。《1963》之前為第一個階段,《1963》為中間階段,《時間簡譜》是第三個階段。可以把第一個階段稱之為“格物致知”(推究事物的原理法則而總結為理性知識)階段。在這個階段,陳琦沉迷對物象的再現。在對浮水印技法的精湛把控中,在近乎苛刻的創作過程中,陳琦以一種極其精緻的方式實現了對表現對象物性的挖掘,同時實現了對自己對心性的追問。在《1963》中,陳琦選擇了“水”做為表現對象,使先前的嚴謹物象“融化”,表現出相對飄逸超脫的一面。在這一作品的創作中,陳琦表現出了處理繁雜創作過程的超人能力:從數位藍圖的繪製,到巨型木板的雕版刀刻,再到最後的九色印製以及畫面合成,這裡面有太多的細節需要精密的控制,否則就會功虧一簣,陳琦卻近乎完美地完成了這一創作工作。陳琦早期的控制主要體現在畫面的處理上,到《1963》的時候,這把控制能力擴展成為對一個創作過程的把握。第三個階段,陳琦把“時間”作為表現對象,以有形來表現無形,《時間簡譜》可以視為《1963》的過程化、立體化呈現。《1963》中的“水”還是一個能夠憑藉想像把控的意象。到《時間簡譜》的時候,“時間”這一來去無蹤的意象,其實只是陳琦揮動刻刀的一個誘因,陳琦心中超脫、隱逸的一面以此為缺口噴薄而出。
看陳琦的作品,能夠發現他在竭盡全力地創造一個無我之境。“竭盡全力”既是他積極介入細節的態度,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精神世界的一個重要層面。他在以手工勞動純化自己心靈和智性。其實陳琦努力追尋的是一種中國式的心智,他對這種心智的堅持使他的藝術創作和日常生活互相貫通。此外,陳琦把領悟事物本質視為創作的“原點”,這個“原點”在向縱深無限延展。延展的過程中他有意製造一種“無我之境”(甚至是一種“無人之境”),從而實現技術操作過程與所追求境界的契合。在這個“無我之境”中,表現對象的物性彰顯,創作者的心性自然也躍然作品之上。
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陳琦潛心浮水印木刻創作,迄今為止已經有20多年的時間。他對中國浮水印木刻的理論研究、技法把控,以及在此基礎上所做的拓展和推進,使浮水印木刻成為中國當代藝術一種重要的藝術表現形式(而非一直以來的複製、傳播工具,或者延安時期作為權益之計的藝術形式選擇),使其成為了表現中國知識分子精神世界的有效媒介,賦予了浮水印木刻作為一種獨立的藝術形式的尊嚴。看陳琦的浮水印木刻作品,使人聯想到是的宋畫的細膩和精緻。同對於“格物致知”的追求,跨越時空,在不同的藝術形式上實現了對接,賦予這種藝術語言高貴的品質,在我看來,這不僅涉及到一種藝術形式存在的充分理由,這個理由背後又暗含著創作者的精神維度在時下的文化價值。
時間簡譜之書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