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圓明園,我們失去的,遠遠不止兩件獸首。
這次在法國拍賣的鼠首、兔首,算得什麼?無論持有人和拍賣方説得如何天花亂墜,國人應該比洋人更清楚這12件獸首的實際用途。在被英法聯軍拆解之前,它們是圓明園西洋樓海晏堂前人身獸首組噴泉的頭部,十二生肖代表十二個時辰,每到相應的時辰,生肖銅首嘴裏會自動噴出水來。一言以蔽之,“噴水龍頭而已”(羅哲文語)。
十二生肖獸首銅像屬於戶外裝飾。它們的材質並不特殊,就是普通的黃銅;它們沒有像秦磚漢瓦一樣“工勒其名”,製作者甚至都沒能在歷史上留下名號;它們的年代也不久遠,區區300年只是歷史長河的一瞬;它們也談不上藝術的獨創性和不可複製性,北京、廣州的作坊都可以讓它們活靈活現。作為西方噴泉構件中裸體雕像的替代品,它們的藝術價值畢竟有限。大致在同一時代興建了凡爾賽宮的法國人,是否會把噴泉的構件視為國寶?果真如此,鏡廊和大理石宮又該置於何地?
獸首的連城身價,來自被劫持的民族情感。
也許正是因為我們在1861年的那場浩劫中失去的太多,流失海外的文物被寄予了更深的民族情感——哪怕一葉之微,縱然關山萬里,流失文物只要一現身,就會在國人心底激起異樣的波瀾。鼠首、兔首和至今下落不明的龍首、蛇首、羊首、雞首、狗首,便似在國人的心頭咏唱著一首《七子之歌》:“我天天數著歸寧的吉日,我只怕希望要變作一場空夢。母親!我要回來,母親!”試問國人,可能拒絕這樣的呼喚?
我們無法拒絕文物回歸的訴求,但必須拒絕對方報出的天價。因為這兩件獸首是被人劫去而持有的,因為接受這樣的天價就等於接受對方預設的遊戲規則,因為一旦開了這樣的惡例,文物劫匪會群相效尤,我們將不得不在一浪高過一浪的報價聲中繼續文物的追索之旅。花這個錢,不但不必要,而且必須不要!
再看目前物議沸揚的情形,究竟便宜了誰?佳士得方面樂觀其成,笑罵由人笑罵,拍賣照常進行,不但鼠首、兔首萬眾矚目,整個的“伊夫·聖洛朗與皮埃爾·貝爾熱珍藏”專場都跟著賣了個好價錢,被稱作“世紀拍賣”;傳出“佳士得撤拍”消息的報紙,狠涮了國人一把的同時,也賺足了眼球;就算是圍繞此事前後奔走的某些人士,功勞不成苦勞在,也博得不少曝光率與美譽度。那麼,時時刻刻在為“國寶”的命運揪心的善良國人,得到了什麼?
如果我們的理智沒有被情感劫持,那麼對於這些獸首,最好的應對方式是以靜制動。誰願意炒作就由他去,我們正可以藉此讓世界週知當年英法聯軍的強盜行徑,也讓世人週知:鼠首、兔首本來就屬於中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