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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千年文物打光的女孩

2024-12-27 10:34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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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大學學生桂昊雯和她拍攝的文物。受訪者供圖

西周曾侯諫作媿銅肆壺、唐代伎樂飛天紋金櫛、清代掐絲琺瑯桐葉形筆掭……這些在常人看來晦澀拗口的文物名,大學生桂昊雯卻如數家珍。從家鄉揚州到武大求學,從珞珈山再到清華園,十幾年來她走過很多繁華的城市,卻對博物館裏塵封在歷史中的一件件文物情有獨鍾。

這個00後的電腦磁片裏,存儲著自己親手拍過50多家博物館的文物攝影作品,記憶體足足有500GB。

非專業人也能做好專業事

中學時父母送的一台單眼相機,為她叩開了文物攝影大門。桂昊雯偶然在微網志上看到了幾幅文博攝影作品,照片中器身的紋路纖毫畢現,精湛的工藝宛若天成。這讓小小年紀的她瞬間被吸引住了,“精美的畫面,讓文物之美完整地展現出來。我頭一次看到,幾千年前古人造出來的東西竟然這麼美!”

桂昊雯開始有意識地關注各地博物館的展覽資訊,在父母的支援下,經常坐火車、坐飛機跨市跨省追文物展。

高中一次大型考試前,她突然得知北京故宮要展出《千里江山圖》,當即就頂著壓力買了票,週末從揚州趕去北京。時至今日,回想起文物擺在眼前的那種衝擊力,桂昊雯還感到心潮澎湃。

真正開始琢磨拍文物的技巧,是從上大學開始。

桂昊雯本科在武漢大學學數字出版專業。在別人看來,她對文博知識的了解深度比不上專業學歷史的,在拍攝方面的專業技能也比不上專業學攝影的。

不過,興趣是最好的老師,網上教攝影的課程豐富,她就在課餘時間一點點自學。

桂昊雯觀察發現,博物館展廳都在室內,自然光源弱,文物的死角往往較暗,因此攝影時明暗處理特別重要。早年間學習素描時積累的光影認知,為桂昊雯的前期構圖和後期修圖提供了很大幫助。

為了把文物拍得抓人眼球、與眾不同,拍攝前桂昊雯常常會做大量功課,在網上搜好的攝影作品反覆解構,去揣摩當時拍攝者的心境和巧思。

有一次她到廣州十三行博物館,計劃拍一件名為“銀鏤空竹鳥紋碗”的展品,到了文物展櫃前,她開始全方位地觀察,平視、仰視、俯視、斜側……不放過每一個可能出片的角度。僅僅一個展品,她就拍了200多張,相機存儲容量告急,她卻還是不滿意。

一個瞬間,桂昊雯輕擰了下對焦環,透過正前的鏤空,把焦點對在了碗身的內側,剎那間明暗交疊、光影交錯,歷史文物穿透時空,藝術之美瞬間綻放。光與影的結合,仿佛讓眼前的文物有了生命。

那一刻,她感受到一種悄然建立起的連接,所謂的技巧、教程都漸漸從腦中淡出,偌大的館中只剩下一人、一碗和一束被定格的光影。

自那之後,關於文物和攝影的關係,桂昊雯有了新的答案:攝影是服務文物表達美的一種手段,但它的力量更在於借助非常規的視角,捕捉藝術性的瞬間。

心之所向

“你拍得很棒,原來文物真的需要靜下心來仔細觀賞”“看博主的照片,真是一種享受,文物的美都增添了幾分”“以前是隨便拍的,以後要向你學習,用點心思了”,隨著攝影技藝漸入佳境,這樣的評論在桂昊雯帖子下面屢見不鮮。

桂昊雯對攝影作品的標準把控越來越高,這也讓她不斷地“被看見”。成為視覺中國簽約攝影師,擔任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最美國寶全書》的攝影指導,被武漢博物館、盤龍城遺址博物館邀請拍攝文物,參與出版8本圖書……

在一些人眼中,校園裏不少優秀的學生常常想要得到很多,而桂昊雯卻有些“任性”。

當年,學校一項重要的學生典型推薦活動中,學院關注到了桂昊雯的獨特經歷,計劃推薦她參評,但她婉拒了,“那段時間感覺我整個人躺在‘功勞簿’上,總是在各種評選活動中説要拍好文物、講好中國故事。但如果不能作出什麼實質性的、有影響力的貢獻,就擔不起這樣的頭銜”。

在一位曾經就此和她交流的學院老師眼中,“她始終知道自己嚮往的是什麼,圍繞自己的主線持續地努力,這一點,很多本科生難以做到”。

將博物館帶到孩子們身邊

讓文博公益走進更多人的世界,是桂昊雯心頭的牽掛。長期以來,桂昊雯都在思考“文化遺産資源分佈不均”的問題,“偏遠山區的孩子上大學前可能沒有去博物館的機會”。

能否成立一個專門的學生社團,將博物館帶到孩子們身邊?桂昊雯萌生了成立武漢大學文化遺産活化傳播協會的想法,這個念頭也得到了武漢大學文化遺産智慧計算實驗室王曉光教授的認可與支援。

在學校和學院的大力支援下,僅用了兩年時間,協會就從起初不到20人的“小作坊”發展為上百人的校級學生社團。在桂昊雯的帶領下,社員們先後完成了50門文博精品課程的製作,並借助寒假返家鄉實踐的機會,奔赴多個省份面向700余名中小學生線下授課;聯合全國12所高校文化遺産類組織發起了文化遺産類社團(組織)聯盟。

“我們協會得以順利運作,都是‘桂老師’盡心盡力的結果。”同為發起人的同班同學易基廷感慨。他習慣稱呼桂昊雯為“桂老師”,在他眼中,桂昊雯始終是一個溫柔且堅定的人,總能像一個大家長,把社團的工作安排得有條不紊:從最初的協會架構、審批報備到後來的欄目製作、課程開發、活動策劃……每一個環節她都親自把關,看似枯燥繁瑣的工作,她卻總能樂在其中。

協會剛開通公眾號時,為了形象化傳播文博知識,桂昊雯提議做一個“文博日曆”欄目。

“文物的背後是文化、文明。一個陶罐放在展櫃裏,沒有人講它的故事,它的價值就很難被公眾認識到。”兩年前,桂昊雯還開通了自己的自媒體賬號,將“講好文物故事”的想法付諸行動。

然而,發出去的內容一度無人問津。研究了大量各種類型的賬號後,桂昊雯逐漸意識到,要想做好自媒體,內容的“利他性”是關鍵,“拍得好和寫得好是兩回事”。

如何把專業性較強的文物“冷知識”讓普通大眾聽得懂、記得住?

桂昊雯打著“小算盤”:“做文物科普,我會把知識點掰碎了,每次只解釋一個小點。比如‘掐絲是一種製作工藝’,有人碰巧刷到,之後去博物館就能看懂帶掐絲的文物名了。”

送一件件文物“回家”

“因為一張圖,奔赴一座城,只為一個展”是桂昊雯這幾年生活的常態。

歷數5年來看過的展:湖北省博物館的曾侯乙特展、中國大運河博物館的“觀妙入真——永樂宮的傳世之美”、中華藝術宮的“中國式風景——林風眠吳冠中藝術大展”……但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南京博物院的“金色阿富汗——古代文明的十字路口”特展。

當時,來自阿富汗國家博物館的231件珍寶在國內巡迴展出,點燃了眾多文博愛好者的熱情。一件件文物流金溢彩、瑰麗奇絕,無聲地描繪著古阿富汗的文化盛景。

“順著展覽走到結語,墻上寫著7個字——‘文化存則國家生’”,桂昊雯回憶道,“看到時我覺得靈魂一震,後來才了解到,彼時阿富汗國內戰火紛爭,文物看似在世界各地展出,實則是在‘流浪’,各地博物館都在接力守護阿富汗的文化”。

一種跨越國界的大愛漫上心頭,也是在那時,桂昊雯意識到,自己的努力有著別樣的意義。

“文物承載的文化、科技、美學、歷史價值是如此之高,它的璀璨足以讓人從心底生發出文化自信來。”散落海外的文物更是如此。王曉光教授曾對她説:“海外文物是中華燦爛歷史文明的見證人,儘管被收藏于異國他鄉,卻為全球各地的人們提供了難得的機會,得以近距離感受中華文化。我們要做的,是借這些‘金色代言人’之口,講好中國故事。”

“讓更多的文物和更多的人相遇。”回望來時路,這是桂昊雯給自己寫下的注解。

明年,根據清華大學數據傳播專業的要求,她將遠赴南加州大學參與聯合培養,也將有機會與更多海外文物相逢。那時,流落海外的中國文物展櫃前,或許常會有一個女孩的身影。循光而至,鏡頭閃爍,她會用自己的方式,送一件件文物,“回家”。

徐雨舒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雷宇來源:中國青年報

【責任編輯:吳聞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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