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印“蜜月”難掩戰略利益分歧
日前,印度執政的印度人民黨罕見公開指責美國國務院和“深層政府”資助“反印”媒體,並聯手印度國內反對黨,試圖破壞印度穩定。印度國內輿論對此議論紛紛,不少人認為美國“印太戰略”要想推進離不開印度的配合,因此美印關係仍處於“蜜月期”,為何美國突然對印度“下手”了?
實際上,印度媒體此前就對美印關係未來發出“不安的預警”。在特朗普贏得美國大選後,《印度快報》于11月中旬發文稱,印度有可能再次成為美國貿易戰的目標。今年7月底,在美國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的一場聽證會上,美國副國務卿庫爾特·坎貝爾就直言,印度是一個追求自身利益的“大國”,但永遠不會成為美國的正式盟友或夥伴。坎貝爾這句話,點出了美印關係的實質,明確了美印關係的邊界。
首先,美印戰略目標存在根本衝突。莫迪政府正在全力打造領導型大國,塑造印度全球領導型大國地位。儘管短期內力量還有限,但莫迪政府在心理層面,已把當前的印度當作與中美平起平坐的大國,未來的戰略目標是挑戰美國,成為全球領導者。美國的戰略目標是挑唆兩個並行崛起的發展中大國相互消耗,用印度制衡中國,延續其全球霸權。對這一點,印度其實心裏很清楚。印度與美國合作僅僅是希望得到歐美的投資和技術,希望將製造業的産能和産業鏈向印度轉移壯大自己。因此,美國犧牲他國利益維護自己霸權地位的目標,與印度“領導型大國”的戰略自主存在著根本性的矛盾,而這一矛盾是美印未來合作的最大障礙。
其次,美印戰略利益迥異。印美兩國發展階段和文化習俗不同,其各自戰略利益訴求和邊界迥異,為此兩國在全球利益上存在著巨大分歧,特別是在貿易政策、農業、醫藥、氣候變化、高科技人才簽證、WTO爭端等方面。“美國第一”遭遇“印度第一”,誰都不願意後退。這體現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對印度徵收高額關稅、限制高科技人才簽證,印度跨境打擊錫克教分離主義等。兩國在俄烏衝突、巴以問題、巴基斯坦及全球反恐等問題上也相互不信任甚至抵觸。
再次,美印民族性相互抵觸和衝突。印度是四大文明古國之一,擁有悠久的歷史,一直致力於用宗教情結實現民族復興夢想,莫迪政府全力打造印度教大國、強國正是這個趨勢的體現。這導致印度與美國在價值觀和人權等問題上齟齬不斷。美國對印度民主陷入倒退存在深刻的擔憂,尤其是在莫迪領導的印度人民黨執政期間。印度則自稱是“全球民主之母”,試圖打造自己的現代化敘事體系,有人稱“孟買共識”,直接衝擊美國現代化敘事和華盛頓共識。為此,美國經常指責印度國內人權狀況和打壓其他宗教群體。
最後,缺乏戰略互信且相互猜忌。印美的不信任可以追溯到冷戰期間。當時,印度與蘇聯密切合作反對美國,並作為不結盟運動的領導者,曾與其他發展中國家協同抗衡美國,美國對印度這段反美歷史並未忘卻。印度則高度警惕美國對印製裁和干涉歷史,包括美國公司對印度仿製藥企業的侵權訴訟、對印度糧食出口的批評等。印美國內始終存在相互對立的力量,制約著印美合作。
深入分析會發現,美國能向印度提供的幫助存在局限,如以俄制武器為主的印度讓印美防務合作面臨巨大挑戰。儘管印度加入“四方安全對話”,但兩國關係基本面依然薄弱。當前,印度大國意識凸顯,大國地位和軟實力上升,國際形象有一定改善。但印度戰略目標與戰略能力之間有脫節跡象。此外,印度戰略搖擺性較強,這讓美國頗為不滿。在印美關係上,印度情感上反美,理性上親美。這讓印美關係面臨更多脆弱性。正如美國地緣政治專家德里克·格羅斯曼在《外交政策》雜誌撰文所説:“美印關係從根本上説仍然脆弱。”
正因如此,印度意識到,在中美之間選邊站隊對自己是不利的,在保持中立基礎上偏向美國,同時開展競爭和合作,才是真正成熟大國的表現。
儘管雙方做不了盟友,但不可否認,美印在國際秩序深度調整中也存在諸多共同利益和契合點,“勾連”合作領域未來可能拓寬和深化,這是值得我們觀察的。
一是美印在全球第三方合作在深化。近些年,美國和印度啟動了在非洲和亞洲開展的三方合作項目,包括“培養未來印度三防培訓項目”,消除貧困,促進醫療保健、教育、清潔水和衛生設施等諸多項目。
二是兩國都在尋求充分相互利用各自戰略取向,獲取最大戰略利益。印度期待在中美戰略博弈中借助美國實現大國夢,美國則希望借助印度戰略取向稀釋中國影響和力量。眼下,美印之間已經有50多個對話機制。接下來,預計兩國政治力量很可能會推動所謂“深度合作”,特別是印度與美國及其盟國在産業合作和彈性供應鏈産業鏈上的合作。(作者是《環球時報》前駐印度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