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日本自民黨前幹事長石破茂戰勝其他8位競爭對手當選該黨新任總裁，將接任下一任首相。可以説，石破茂的當選既是跌宕起伏、“石破”天驚，也是水到渠成。

在早期預測中，石破並不被廣泛看好，最具競爭力的本是小泉進次郎。但由於小泉在辯論階段表現不佳，風頭被高市早苗壓過，決選也在高市和石破間展開。投票前一天，麻生派放出消息支援高市，所以外界普遍認為高市將獲勝。然而，最終開票結果顯示石破茂以215票對194票當選，實現逆轉。

出現逆轉有自民黨內部的原因。長期以來，自民黨黑金政治屢禁不止，錢權交易、邪教干政、派閥爭權等問題不但使岸田內閣支援率大跌，自民黨本身也面臨失去執政地位的危機。因此，黨內急於選擇一位形象良好的總裁。開始被民調看好的小泉進次郎，在選前辯論階段暴露出學識淺、經驗少的弱點；高市早苗雖受關注，但她只代表黨內部分右派，還因其自稱“安倍繼承人”，若其當選或許會失去對安倍右傾保守路線反感的中間派選民。所以，該黨議員們在最後關頭選擇了穩健的保守自由派石破茂。

石破茂一直是自民黨內的“在野黨”，反安倍的急先鋒。安倍晉三是日本右派岸信介的外孫，是自民黨保守派代言人。在他下臺後，繼任的菅義偉內閣和岸田內閣也都延續了安倍路線，既沒能消除腐敗，也無法改善經濟。而石破茂則是田中角榮一手培養，與田中派的竹下登、小澤一郎等人一脈相承。在政治觀點上，過去石破非常推崇田中的反戰、對美自立、中日邦交和列島改造論，認為日本應在正視歷史的基礎上與鄰國交往。但由於他追隨小澤一郎的政治改革脫離過自民黨，所以在黨內難獲信任。此次勝出，在於他多年堅持政治改革以及對安倍路線持批評立場。選擇石破茂可理解為選擇一個不同於安倍的方向。

那石破的方向是什麼？經濟與內政上就是反“安倍經濟學”和徹底的政治改革，嚴格執行政治資金規正法，外交上則是反對日美軍事一體化，主張對美自立。過去安倍路線的核心有兩點：一是以金融緩和為核心的經濟政策，二是通過解禁集體自衛權強化日美同盟、遏制中國。石破茂則認為，“安倍經濟學”損害國家財政，而解禁集體自衛權是放棄專守防衛政策，不符合國家安全利益。他認為日美同盟是世界上唯一不對等的同盟，雖然美國承擔對日防禦義務，日本則提供軍事基地，但這種義務是不對稱的。他認為既然美軍在日本有駐軍，自衛隊也可以在美國駐紮，並修改《日美地位協定》、提高自衛隊地位。

對於敏感的台灣問題，在選舉一個月前，石破茂與親臺派議員前往台島，向右派示好。另一邊，他在8月出版的著書中稱“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的説法是“不負責任”的。他認為，海峽兩岸與俄烏衝突情況有別，西方所謂的“今天的烏克蘭就是明天的台灣”説法帶有煽動性，是不冷靜的。

在國家定位上，石破茂非常推崇主張“小日本主義”的石橋湛山，認為他的思想是對日本擴張主義的批判，對現代日本和中日關係也有啟示。石破既主張刪除和平憲法第九條、改自衛隊為“國防軍”等，以改變日美地位、爭取日本“正常化”，也能認識到對抗並非中日關係的全部，兩國需要加強經濟、文化、社會的互惠合作。在他看來，要不是當初石橋因病辭職，今天的日本和中日關係一定會有所不同。

過去田中首相和大平外相訪華時，曾受到黨內親臺派的抵制，大平甚至寫了遺囑，以示絕不向右派、親臺派妥協。作為田中角榮的嫡傳弟子，石破茂一邊批評安倍路線，一邊與親臺派一起訪台，不知田中、大平在九泉之下會作何感想？目前石破尚未正式接任自民黨總裁，他未來的施政方向仍有待觀察。田中內閣與中方發表的聯合聲明成為了兩國關係的政治基礎，也希望田中的接班人能繼承先輩遺志，為增進中日友好作出貢獻。（作者是上海外國語大學日本研究中心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