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保亭黎族苗族自治縣種植的榴蓮樹挂果。受訪者供圖

去年三亞榴蓮“頭茬果”上市銷售，攢下消費者、經銷商的好口碑；眼下三亞、保亭等地“樹上熟”榴蓮陸續上市，熱度持續不減、供不應求。海南三亞、保亭、五指山、樂東等地已種植榴蓮約4萬畝，預計今年挂果面積約4000畝。旺盛的消費需求、持續的科研創新驅動種植規模擴張，“榴蓮自由”是否離我們更近了？

“第一口鮮”攪動市場熱潮

“許多客戶提前預訂，甚至直接‘包下’整棵榴蓮樹，到果園品嘗‘第一口鮮’。”保亭智農農業發展有限責任公司總經理卓斌介紹，目前保亭國産榴蓮市場價每斤60元以上，且供不應求。

記者在海口市走訪各大商超、水果店發現，目前普通進口榴蓮售價約每斤30元。北京新發地價格行情系統顯示，6月30日泰國金枕榴蓮批發均價為每斤22.15元。

國産榴蓮價格為何更貴？業內人士介紹，為了順利通過長途運輸進入中國市場，東南亞榴蓮大多在七八成熟時採摘，採用液氮速凍冷鏈運輸。未成熟果本身會少一定營養成分，冷凍操作會破壞果香，品質和口感受到一定影響，消費者有時會遇到“開盲盒”的情況。

“榴蓮價格很高，消費者對品質格外重視，我們希望避免‘開盲盒’的不確定性。”海南省榴蓮協會會長、優旗農業公司總經理杜百忠認為，相比“路上熟”的進口榴蓮，海南榴蓮可以做到“樹上熟”，甜度更高、香味濃郁、口感更軟糯。“樹上熟”榴蓮的稀缺性和高品質支撐了高價格，國産榴蓮優選果與進口高端産品售價相當。

我國是榴蓮消費大國，市場熱度持續走高。中國海關總署數據顯示，2023年我國鮮榴蓮進口量為142.6萬噸，同比增幅超七成。當前，我國榴蓮消費呈現快速增長態勢，未來仍有較大增長空間。

中國果品流通協會秘書長陳磊表示，隨著榴蓮生産國産能的持續提升，榴蓮進口規模還將進一步擴大。榴蓮整體價格因供應量的增加而降低，被更多消費者所接受，從而將進一步助推榴蓮消費增長。

消費旺、市場穩，不少農戶搶抓榴蓮産業風口。近年來，檳榔黃化病在保亭等地蔓延，不少農民選擇榴蓮作為替代産業。記者採訪了解到，這裡的種植戶一般先在檳榔園套種榴蓮，生長1到3年後再砍掉檳榔、保留榴蓮，最大限度利用土地。

榴蓮從種植到首次挂果一般需要5年以上，進入豐産期則需更長時間。在三亞、樂東等地，一些企業、農民探索出“榴蓮+鳳梨”“榴蓮+百香果”“榴蓮+西瓜”等套種模式，利用林下空地種植短期經濟作物，“長短結合”拓展收入來源。

“雙輪驅動”激活産業信心

國産榴蓮成為市場新寵，而我國種植榴蓮其實可追溯到20世紀50年代。在保亭七仙嶺全球熱帶水果博覽中心，一株高約15米、樹齡達66歲的榴蓮母樹枝繁葉茂。這株1958年引進的榴蓮母樹是我國現存最年長的榴蓮樹，如今通過人工授粉依然能開花結果。

從沉寂多年到廣受關注，這棵樹的命運也是我國榴蓮種植的縮影。2018年以前，海南省榴蓮引種基本處於民間自發探索階段。2018年以來，一批企業看到市場行情向好，大規模引進嫁接苗種植。加之政府引導、科研單位介入，國産榴蓮産業得到較快發展。

榴蓮是典型的熱帶果樹，對空氣、濕度、日照、溫度、水肥等條件要求苛刻。海南位於熱帶地區北緣，過去試種榴蓮因缺乏技術支援多以失敗告終。

“早年榴蓮還沒‘火起來’，難以結果的榴蓮母樹也淡出人們視野。”海南省農墾科學院集團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崔志富介紹説，近10年我國榴蓮進口量迅速增加，他們逐步加大對榴蓮的研究力度。

市場增長迅速、技術持續進步推動産業發展提速。在保亭保城鎮毛弄村，種植戶黃冠在膠林間開闢了40多畝的榴蓮果園。2017年他開始試種榴蓮，經歷了幼苗泡水爛根、施肥過量燒苗、難以開花結果等挫折。在專家手把手指導下，他的技術日益成熟，終於迎來豐收。

憑藉過硬的技術和豐富的經驗，他成為智農農業公司的技術負責人。“專家幫助我們攻克了高效栽培、催花保果、抗風防害等技術壁壘，種苗存活率提高到95%以上。”黃冠説。

智農農業公司在保亭9個鄉鎮帶動570戶農民種植了近4000畝榴蓮，還與中國熱帶農業科學院聯合出版了《中國榴蓮栽培技術》一書，合作培養出50人的鄉土技術團隊。

在保亭、樂東等地的榴蓮果園，經常能看到中國熱科院副研究員周兆禧的身影。他和團隊頻繁深入田間，向農民推廣榴蓮生産技術規程。他介紹説，他們在推廣過程中發現新問題，圍繞新問題再開展立項研究，成果出來後繼續推廣，形成了良性迴圈。

2018年以來，海南成立榴蓮全産業鏈工作團隊，匯聚中國熱科院、海南省農科院、海南大學等機構協同攻關，引進種質資源選育適宜品種，建立種苗繁育體系，並積極探索榴蓮配套管理技術，為産業發展提供支撐。

需加強國內外産業合作

海南榴蓮種植面積穩步擴大，種植區域自南向北逐步擴展……隨著國産榴蓮規模和産量的提升，“榴蓮自由”最終能否實現？

據海南省農業科學院估計，今年海南榴蓮産量僅為數百噸，遠遠無法滿足我國巨大的消費量需求。業內人士普遍表示，榴蓮是典型的熱帶作物，我國榴蓮適宜種植區域註定有限，國産榴蓮難以形成數量優勢。

面對進口榴蓮的絕對數量優勢，周兆禧認為國産榴蓮追求“質優”比“量多”更重要：“消費熱潮下要避免盲目擴張，不能照搬國外技術和發展模式。要堅持品質優先，讓消費者不用出國就能品嘗優質‘樹上熟’榴蓮。”

記者採訪海南各地榴蓮種植戶發現，受種苗品質、栽培管理、氣候條件等因素影響，當前海南部分榴蓮果園存在坐果率低、果實空苞、畸形果等問題。海南省農科院熱帶果樹研究所所長馮學傑説，接下來要科學劃分榴蓮適宜種植區域，有序擴大種植面積，繼續培育適宜生態特點的自主品種和栽培模式。

儘管國産榴蓮在生長環境、氣候和品種資源方面存在劣勢，但我國在農業裝備技術方面優勢明顯。記者在優旗公司果園看到，這裡引進了無人機巡檢系統、水肥一體化智慧灌溉系統以及蟲情測報儀、高端魚蛋白菌肥等設備和技術，實現對榴蓮的精準管理和監測。

杜百忠透露，公司正在與有關單位合作研發自動化榴蓮檢測技術，通過CT技術檢測榴蓮成熟度，以及是否存在蟲果、生苞、腐爛等問題。“如果研發成功，智慧化選果將取代依賴經驗的人工選果。”

國産榴蓮與進口榴蓮之間，也並非只局限于競爭關係。陳磊説，傳統榴蓮生産國在品種選育、加工保鮮等方面成熟經驗可供借鑒。同時，依託龐大的消費市場，我國相關企業可在榴蓮品質安全標準制定、原産地溯源、供應鏈優化整合、品牌創建等方面與東南亞開展交流合作。（記者 羅江 陳凱姿 王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