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瑩瑩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亞所助理研究員

12月7日，美國當選總統特朗普、法國總統馬克龍和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在巴黎舉行三方會晤。這是自特朗普贏得美國總統大選以來與澤連斯基首次舉行的面對面會晤。特朗普再次呼籲俄烏雙方“立即停火”，通過談判結束衝突。

然而，面對特朗普呼籲多次的“停火提議”，俄羅斯方面卻很謹慎，一邊繼續推進前線戰事，一邊不斷強化俄白聯盟，顯示出普京高度的戰略清醒。究其原因，主要出於以下幾點考量：

一是，俄方認為特朗普新政府將延續美國既往的“遏俄”戰略，俄美關係難以明顯改善。自前蘇聯解體以來，俄美關係幾經起落。由於雙方在國際秩序、地緣政治利益、價值觀等諸多問題上存在巨大分歧，因此，雙方關係轉圜多是“曇花一現”，很快就被新矛盾和衝突所覆蓋。在俄方看來，俄尋求實現與美國平起平坐的戰略訴求沒有得到認真對待，“遏俄弱俄”仍是美國的長期戰略。就烏克蘭危機而言，烏克蘭是美國用來消耗、拖垮俄羅斯的“馬前卒”，美國不會輕易放棄，特朗普的“停火提議”，代價必然不小。並且，特朗普雖然在第一任期時與普京進行多次會晤，但在處理俄美關係上的做法與歷屆美國政府沒有明顯區別。俄高層普遍認為，即便特朗普有意緩和俄美關係，但無法扭轉兩國關係因結構性矛盾陷入的惡性迴圈。

二是，美國以實力求和平的促談方案與俄羅斯的戰略目標相悖。特朗普團隊目前公開的“停火提議”分別來自烏克蘭危機問題特使提名人基思•凱洛格、當選副總統萬斯以及前國家情報局代理局長格雷內爾。凱洛格的提議包括通過談判解決衝突、擱置烏克蘭加入北約、美國向烏克蘭提供雙邊長期安全保障等。該計劃旨在從“實力地位”出發，向俄烏雙方施壓，迫使其同意談判。萬斯則提出在前線設立“非軍事區”，同時烏克蘭放棄加入北約。格雷內爾主張在烏克蘭東部建立“自治區”。

總體來看，特朗普團隊的提議旨在“凍結衝突”，而對俄羅斯來説，這些方案不過是之前明斯克協議的翻版，目的是爭取更多時間武裝烏克蘭。

從近幾個月普京及俄羅斯高官透露的資訊來看，俄羅斯同意在當前領土現實和《伊斯坦布爾協議》的基礎上進行談判。據悉，2022年擬定的《伊斯坦布爾協議》要點包括烏克蘭保持永久中立、削減武裝力量和裝備、承認俄羅斯對克裏米亞等地的主權、確保俄語在烏克蘭的官方地位等。對普京來説，要求烏克蘭實現中立和非軍事化是出於長期戰略利益的考慮。美方提出的“凍結衝突”和延長烏克蘭加入北約時間等，與俄希望通過戰爭解決北約持續東擴以及烏克蘭倒向西方陣營等問題的戰略訴求有較大差距。

三是，俄羅斯在戰場上處於優勢地位，不急於開啟談判。當前，俄羅斯在烏東前線加速向前推進，攻勢正猛。目前，俄羅斯已佔據頓巴斯約80％的地區（包括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扎波羅熱和赫爾松超過70％的地區以及哈爾科夫州和尼古拉耶夫的小部分地區。同時，俄庫爾斯克州仍有部分領土處於烏軍控制下。俄已投入精銳部隊進行大反攻，防止烏將所佔領土作為向俄要價的談判籌碼。未來一段時間，俄將繼續保持積極進攻態勢，爭取奪回庫爾斯克，並在烏東前線進一步擴大戰果。俄官方將和談的障礙歸咎於烏克蘭，指出烏此前通過了一份禁止與普京談判的法令，要開啟談判烏克蘭需要先修改法律。

烏克蘭危機難以迅速解決的癥結在於俄烏之間缺乏基本共識，俄與西方的訴求也存在較大出入。澤連斯基不願在領土問題上作出實質讓步，而是尋求在領土問題擱置的前提下加入北約，獲得長期安全保障。在特朗普核心團隊中，以美國當選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沃爾茲為代表的官員提出以“升級促降級”的舉措，通過強化對俄威懾迫使俄作出讓步，而不是被動應對。而俄致力於迫使烏克蘭和西方承認當前的領土現實，同時在歐洲安全秩序陷入嚴重對抗的情況下提出“歐亞安全架構”倡議，以對衝北約的主導地位，為戰後安排作鋪墊。

可以預見，俄烏戰事短期內仍將保持激化態勢。長期來看，俄羅斯不會屈服於美方的施壓，反而會加大反擊力度，以獲取更多戰略利益。

編審：高霈寧 蔣新宇 張艷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