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社會“政治光譜”為何悄然改變?
在本次美國大選中,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以300張以上選舉人票和領先近400萬張全國普選票獲勝,讓民主黨錯愕。在選前眾多對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哈裏斯佔優勢的預期中,女性、少數族裔和年輕人等被認為是重要支援群體,但從這次投票後的出口民調來看並非如此。就美國社會來説,有哪些重要的因素決定著“政治光譜”偏移?
各大媒體的出口民調提供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實,讓我們重新認識美國社會在過去4年甚至8年中的變化。根據選前民調,哈裏斯的個人優勢被認為集中在四類人群:非洲裔和拉丁裔等少數族裔;女性選民;年輕選民;教育程度較高的人群。但出口民調給出的數據顯示,此次美國選民在所有方面都在向“右”傾斜。
最受關注的是,民主黨丟失了大量非洲裔和拉丁裔選民。在本次大選中,哈裏斯贏得的非洲裔男性選民的選票比特朗普高出56個百分點,但拜登在2020年卻高出60個點,希拉裏在2016年更是高達69個點,8年間民主黨損失13個百分點。另一方面,拉丁裔男性作為長期的民主黨支援者,在今年“反水”——從2016年希拉裏選舉時領先31個百分點,2020年拜登領先23個點,滑落到這次被特朗普反超12個百分點。再看拉丁裔女性,雖然以22個百分點的優勢支援哈裏斯,但比起希拉裏的44個點和拜登的39個點,依舊是明顯滑坡。
在女性選民方面,民主黨在此次大選前期待很高,動用大量資源動員女性選民,內部數據也一直較好,但最終結果卻令人失望。哈裏斯相比特朗普的優勢只有8個百分點,而2020年大選時拜登的優勢是15個點。而且從年齡組看,哈裏斯在45-64歲女性選民中的得票率甚至落後特朗普1個百分點。
再看年輕選民,同樣令民主黨失落。30歲以下的年輕選民中,哈裏斯的優勢為11個百分點,低於希拉裏競選時的19個點和拜登的24個點。在30-44歲間的選民中,哈裏斯的優勢減弱為1個百分點,而希拉裏和拜登的優勢各為10個和8個點。在45-64歲選民中,特朗普從2020年競選時的1個百分點優勢上升到今年的10個點。
在不同教育背景人群方面,哈裏斯只在擁有大學學歷的白人女性當中優於希拉裏和拜登,高出特朗普16個百分點,但是其他方面都不盡人意。
如何解釋這種“藍”轉“紅”的滑坡並不容易,簡單地歸因於民主黨哈裏斯團隊的倉促應戰和影響力不足,則會忽略美國社會層面的改變,因為上述很多變化趨勢在2016年到2020年間已經發生,延續至今。從民眾對兩位候選人的喜好來看,基本持平,選民們其實都不太滿意,負面印象比四年前都多出5-7個百分點,而且對於兩位候選人作為總統的感覺都是擔憂多於興奮。不同於媒體的宣揚,在移民和墮胎兩個議題上,特朗普並不佔據優勢,大部分選民對這兩個話題持開放支援的態度,尤其是墮胎問題,65%選民支援其合法化,只有31%反對。
為何在這種負面印象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依舊獲得7400多萬張普選票?以下幾點原因或可解釋。
其一是意識形態分歧,體現在黨派和教派上。在所有選民中,共和黨選民佔35%,中間選民為34%,民主黨只有31%,顯然對特朗普有利。而且中間選民今年明顯向特朗普傾斜。2020年拜登在中間選民中的優勢為領先30個百分點,這次哈裏斯則為17個點,下滑13個點。在宗教方面,64%的選民為清教徒和天主教徒,傾向於特朗普,白人男性和福音派教徒尤其如此。
其二是選民對現狀的不滿情緒。收入水準並沒有明顯影響到選民的投票傾向,但是他們普遍對經濟形勢和社會現狀感到不滿,轉而傾向於支援特朗普。接近七成美國選民對經濟形勢持負面看法,46%認為比四年前要糟糕,只有24%持積極看法;75%的人認為通貨膨脹對自己和家庭造成了影響;73%的人對現狀感到不滿甚至憤怒。
其三是選民希望有一個領導者能改變現狀。在5個影響選民投票傾向的因素中,32%的人選擇經濟並傾向於支援特朗普,遠高於其他選項的比例。在被問及候選人應該具備哪些素質時,三成選民選擇“有能力領導”,三成選擇“帶來必要的改變”,而選擇這兩個選項的選民都大比例支援特朗普。這就不難理解,當美國民眾身處各種困頓焦慮中,民主黨習慣於宣講各類價值觀,卻在處理經濟、移民、犯罪、危機等民生問題上無法讓普通選民感受到自己的利益得到重視,焦躁的選民們自然會選擇特朗普這種敢於毫不含糊地給出各種承諾甚至是簡單直白的解決方案的候選人。
筆者認為,特朗普本人或許從未改變,改變的是普通美國人的感受。精英們還在執著于防範特朗普如洪水猛獸,但是8年後美國普通民眾對他的了解其實已經夠多,他們已能夠在特朗普的為人和他的政策主張之間進行切割。無論如何,至少他承諾會快刀斬亂麻,解決社會面臨的緊迫問題,讓深陷焦慮的普通民眾看到有人願意為解決這些麻煩全情投入,並替他們把內心的不滿表達出來。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就選舉投票這件事而言,這其實已經足夠。但這或許也是最不幸的一個結果,因為在感到自己和國家面臨嚴重危機之時,美國選民卻沒有更多的選擇。(作者分別是北京語言大學國別和區域研究院研究員,北京語言大學國別和區域研究院研究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