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阿交惡是拉美政治極化的縮影
章婕妤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研究所
近日,委內瑞拉最高法院以“嚴重盜竊罪、洗錢罪、非法剝奪自由罪、非法干涉民航運作安全罪”等罪名,對阿根廷總統米萊、總統府秘書長卡麗娜和安全部長布裏奇簽發“預防性”逮捕令。同日,阿根廷聯邦法院以涉嫌“危害人類罪”為名,對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及其內政和司法部長卡韋略發出逮捕令。
在近年來拉美政治兩極分化加劇背景下,委阿外交“互撕”逐步升級。這不僅將對未來雙邊關係構成巨大考驗,也將深刻影響地區政治生態的演變。
委阿外交的惡化
委內瑞拉和阿根廷原本是相安無事的友好國家。在阿根廷左翼總統基什內爾和費爾南德斯執政期間,阿根廷前政府一直與查韋斯和馬杜羅政府保持友好關係。但自2023年年底阿根廷極右翼總統米萊上任後,雙邊關係明顯倒退,外交摩擦不斷增多。
今年2月,阿根廷單方面將2022年6月扣押的一架委內瑞拉飛機轉交美國。該機歸伊朗馬漢航空公司所有,目前,由委內瑞拉國有航空公司下屬的貨運航空公司負責經營。這兩家公司均在美國制裁實體清單之列。鋻於該機當時還搭載了委內瑞拉和伊朗機組人員,阿方以懷疑對方特工身份為由,提出對其進行涉嫌恐怖主義的調查。此舉引起委方嚴重不滿,馬杜羅更將此定性為“盜竊行為”,隨即宣佈對阿根廷飛機關閉委內瑞拉領空,直至阿方對委損失作出賠償為止。
今年7月,馬杜羅第三次連任總統,米萊政府卻認為委大選存在“選舉欺詐”,拒不承認選舉結果的合法性,堅稱反對派取得“壓倒性勝利”。這成為委阿外交衝突加劇的導火索。馬杜羅予以強烈回擊,直呼米萊為“叛徒”“懦夫”和“新法西斯納粹”。雙方話語衝突越發激烈,委阿外交關係瀕臨破裂。最終阿方遭到委外交驅逐,被迫將阿使館在委外交和領事代表權交由巴西方面代為管理。不久前,委安全部隊突擊包圍了阿駐委使館,以可能存在暗殺及其他“恐怖主義活動”為由,撤銷了巴西在委內瑞拉代表阿根廷利益的授權,包括對阿駐委使館的代管權。
此後,米萊堅持要求聯合國國際刑事法院對馬杜羅採取行動。作為回應,委內瑞拉檢察官辦公室要求國際刑警組織對米萊發出“紅色通緝令”。在今年9月舉行的第79屆聯合國大會期間,米萊和其外長蒙迪諾要求將委內瑞拉驅逐出聯大所有相關論壇。
意識形態的較量
此次委阿交惡的起因並不複雜——意識形態領域的衝突和較量是最根本原因。以委內瑞拉、古巴和尼加拉瓜為代表的拉美激進左翼和近年來興起的地區極右翼之間,存在著不可調和的意識形態分歧。極右翼的立場更加激化,行事風格更為大膽,天然親近美西方,與左翼的敵對關係也愈髮尖銳。
自米萊就任以來,阿根廷與地區左翼國家的關係均不同程度惡化。米萊將哥倫比亞總統佩特羅形容為“恐怖兇手”,哥倫比亞為此召回駐阿大使。米萊在接受美國媒體採訪時稱,墨西哥總統洛佩斯“無知”,導致阿墨關係一度緊張。此前米萊還稱智利總統博裏奇“是一個思想錯誤的人”,認為玻利維亞未遂政變為“自導自演”。米萊對待尼加拉瓜、古巴等國的態度也十分強硬。對此,尼政府早在米萊上任之際就撤回了本國大使。今年初,因阿根廷拒絕向古提供燃油,古巴航空被迫取消了兩國直航。
此外,委阿各自背後的動機也值得關注。一方面,馬杜羅希望通過這一重大外交事件,對外昭示國家主權,樹立新政府的國際威望,對內強化政權韌性,爭取民眾的認同和支援。時至今日,馬杜羅的勝選在拉美地區仍存爭議。除阿根廷外,哥斯大黎加、烏拉圭、智利、秘魯、多明尼加、厄瓜多、瓜地馬拉和巴拿馬等國同樣質疑委選舉結果。為避免潛在的風險,委新政府必須逐一排除這些疑慮,而阿根廷正好為其提供了一個試手的機會。
另一方面,米萊政府因國內經濟狀況持續惡化在外交上也急於表現。目前,阿根廷面臨20年來最嚴重的經濟危機。經濟復蘇緩慢,通貨膨脹高企,債務危機嚴峻,失業和貧困率居高不下,工會罷工示威頻發,社會治安形勢顯著惡化。近期,由於總統否決擬增養老金的調整法案,全國各地抗議遊行疊起。在此背景下,將國內矛盾轉移到外交事務上,無疑是一種可行的策略,有助於緩解現政府的執政壓力。
值得注意的是,在米萊“單挑”馬杜羅政權的背後,隱藏著美國魅影。自馬杜羅連任以來,美國國務卿布林肯與委內瑞拉反對派領導人岡薩雷斯、馬查多保持密切聯繫,並揚言“要讓馬杜羅政權為其行為付出代價”。美國已起草對委制裁名單,擬以涉嫌選舉舞弊為由,對委內瑞拉國家選舉委員會、最高法院、軍方等約60名官員實施制裁,並表示“今後也不排除採取額外選項”。此次阿根廷很可能充當了美國“借刀殺人”的棋子。
本次委阿外交危機事件是近年來拉美政治極化的縮影。受“鐘擺效應”影響,拉美左右翼交替上臺,政黨輪替速度加快,極不利於地區政治的穩定性。今年以來,面對委內瑞拉和蓋亞那領土爭端、厄瓜多強闖墨西哥大使館等事件,拉美註定將經歷一個“不太平年”。目前看來,兩國外交風波短時間內難以體面收場,且仍需警惕衝突擴大化和軍事介入的可能性。
編審:高霈寧 蔣新宇 張艷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