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曉兵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軍控研究中心主任

日前，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高級主任瓦迪在一次演講中宣稱，如果對手核武庫保持現有發展態勢，美國可能增加部署核彈頭數量。該表述與此前拜登政府發佈的《2022年核態勢審議報告》以及美國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沙利文、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等高官不會針對中俄增加戰略核力量部署的説法明顯不同。瓦迪的新表述表明，美國正在醞釀核武器戰略轉向，核擴軍提上日程。

拜登政府的核武器政策為何在短短一年內就作出如此顯著的調整？

其一，美國國會戰略態勢委員會發佈的報告發揮了重要推動作用。去年10月12日，美國國會戰略態勢委員會發佈報告，認為美國目前的核力量不足以應對中俄兩個核對手的挑戰，建議“緊急”擴大核力量規模，推動美核戰略朝著更加強硬的方向邁進。

在認定美將面臨中俄兩個勢均力敵的核對手方面，國會報告與拜登政府的《2022年核態勢評估報告》並無太大分歧。國會報告認為，最大變數就是中國核武庫迅速擴張，到2035年將擁有1500枚核彈頭，與《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對美俄部署核彈頭數量的限定大體相當。

但在應對路徑方面，國會報告與拜登政府最初的主張有所不同。在核力量規模上，《2022年核態勢審議報告》認為美現有核力量基本夠用，而國會報告力主擴軍備戰。拜登政府當時開出的藥方是核力量現代化和一體化威懾。奧斯汀提出，核威懾不僅僅是一個數字遊戲，威懾從來不僅僅是數量、武器或平臺。而國會報告則提出要增加部署彈頭數量，增加轟炸機、空射巡航導彈、戰略核潛艇和非核戰略力量的生産能力。此外，國會報告還主張在陸基洲際彈道導彈上部署多彈頭，增加公路機動洲際彈道導彈。

在核武器使用問題上，《2022年核態勢審議報告》維持了特朗普政府時期較低的核武器使用門檻，而國會報告更進一步鼓吹以核武器彌補常規力量的不足，提出如果美國及其盟伴沒有足夠的常規力量有效威懾和擊敗他國進攻，那麼就需要改變戰略，更多地依靠核武器來威懾或反擊他國進攻，因此，要加強在歐洲和亞太的戰區核力量部署。

在導彈防禦問題上，《2022年核態勢審議報告》堅持本土導彈防禦系統不針對中俄洲際彈道導彈攻擊，而國會報告則提出要防禦中俄對美本土的“脅迫性攻擊”。所謂“脅迫性攻擊”，是指中俄對美實施有限的常規或核打擊，以阻止美插手與中俄相關的衝突。國會報告主張利用天基反導和鐳射反導等新技術進行導彈防禦，並著力研發高超聲速導彈攔截能力。

國會報告打著兩黨共識的旗號，在大選之年給謀求連任的拜登政府造成較大壓力。瓦迪最近發表一系列言論，放風要調整美國核政策，並聲稱這是對國會報告的積極回應。不難看出，此舉背後有國內政治的考慮。為了顯示對外強硬姿態，未來，拜登政府或許會採納更多國會報告中的“鷹派”建議。

其二，不排除美國高官有意唱紅白臉，協同推進美國的核戰略。瓦迪發表這番言論後，沙利文在回應相關提問時表現微妙。瓦迪強調增加部署核力量的可能性，而沙利文則強調“尚未作出任何決定，需要耗費數月乃至數年去作決定”。瓦迪宣稱，促使美國考慮調整核戰略的原因之一是美國的軍控提議未得到中國的積極回應。而沙利文則指出，“中國與美國合作的意願不算低，反而可以説表現出了更大的意願”。同為美國國安會高官，一個揮舞大棒，一個秀胡蘿蔔，均是為了維護美國核優勢地位。

其三，美國的核三體理論炒作焦點在變化。之前，美國強調核三體世界，主要炒作中國核力量規模將在本世紀30年代與美俄大體持平，呈現三足鼎立的核均勢。但隨著討論的深入，美國越來越認識到這種説法漏洞百齣。美國除了部署的1550枚核彈頭之外，還有大量備用彈頭和待銷毀彈頭，總數高達5000多枚。在可預見的未來，中國不可能製造這麼多核武器。除此之外，美國還囤積了483噸高濃鈾和95噸分離钚，需要時可以迅速擴大核武庫規模。

為了自圓其説，近來，美國關於核三體的炒作焦點開始從中美核均勢轉向中俄核協作，稱美國現有核力量可能不足以應對中俄相互協調的核力量。美國甚至擔心所謂的核四體問題，即中俄朝協調運用核力量對付美國。

瓦迪宣稱，只要美俄《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還在有效期內，美國就遵守該條約對美國核力量的限制。雖然該條約的履約目前遇到很大困難，基本處於休克狀態，但2026年才正式到期。由於美俄關係惡化，現在看不到簽訂後續條約的希望。這意味著如果拜登政府繼續執政，美國最早會在2026年出臺正式的核擴軍方案。但如果特朗普贏得大選的話，美國核擴軍的時間表還可能提前。

美國是全球超級核大國之一，擁有世界上最先進的核武庫，用於核武器現代化的資金超過其他擁核國家核武器開支的總和。此外，美國還擁有先進的太空、網路、反導等非核戰略武器以及遍及全球的基地網路和盟友體系。即便如此，美國仍不滿足，還要進一步擴大核武庫規模。這將加劇核武器國家之間的安全困境，衝擊全球戰略穩定，使這個世界變得更不安全。

編審：高霈寧 蔣新宇 張艷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