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玲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研究所所長

五年一度的歐洲議會選舉已于6月6日正式開啟，歐盟27國將投票選出720名議員，並最終在歐盟層面形成不同黨團，其結果將決定未來五年的歐洲政治生態。

面對深陷多重危機的歐盟，此次議會選舉是民眾作出的再一次政治選擇。受疫情、烏克蘭危機以及巴以衝突的影響，歐洲安全形勢惡化、經濟復蘇乏力、生活成本上升。在此背景下，安全、經濟、移民、環保等問題凸顯，民眾深陷保護主義情緒，民粹政黨強勢崛起。

儘管歐洲議會選舉一直被認為是次等選舉，是選民對本國政府的懲罰性投票，但仍不失為重要的政治風向標，傳遞歐洲選民的訴求，反映歐洲政治格局的未來。歐洲議會選舉後，中間主流政黨能否繼續構建針對極右翼的“防火牆”，抑或歐洲主流政黨走向“極端化”，不僅決定歐盟內外政策走向，也從根本上影響歐盟的世界地位。

近年來，在多重危機的影響下，歐洲政治持續右轉，極端右翼政黨強勢崛起，政治碎片化加劇。目前，包括義大利、荷蘭、芬蘭等七個歐盟成員國，均出現極右翼政黨進入政府。民調顯示，在法國，極右翼領導人瑪麗娜•勒龐的國民聯盟黨的支援率超過30％，遠遠領先於總統馬克龍領導的文藝復興黨。德國另類選擇黨在民意調查中排名第二，與社會民主黨正面交鋒。此次歐洲議會選舉極右翼政黨的歐洲議員人數將獲得顯著增加，總數可能超過長期處於領先地位的中右翼的歐洲人民黨團。

最值得注意的是，極端右翼政黨在年輕一代選民中支援率的提升。四月Ifop民意調查中，法國32％的18至25歲的人表示他們會投票支援勒龐領導的國民聯盟黨。一項“德國青年”研究發現，德國14至29歲的年輕人最喜歡的政黨發生了變化，14.5％的人表示他們會投票給極右翼的德國選擇黨。

長期以來，歐洲議會中間派親歐力量基本能夠團結構建“防火牆”，將極右翼力量排除在權力中心之外。但隨著極右翼政黨更多進入政府，加上歐洲範圍內的“主流政黨極端化”和“極端政黨主流化”趨勢，主流政黨的“防火牆”效應日漸脆弱——歐洲議會最大黨歐洲人民黨（EPP）與極右派就曾在《自然恢復法》問題上聯手。在歐洲議會大選背景下，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為了贏得連任，一直向義大利梅洛尼伸出橄欖枝，其所在的人民黨也表示不排除和歐洲保守主義和改革黨合作，這都將顯著動搖中間派主流政黨的團結。新一屆議會大選後，歐盟層面可能首次出現右翼主導的多數派局面。

近年來，無論是貿易政策上的“開放戰略自主”，還是移民政策中的“歐洲堡壘”導向，歐洲一系列內外政策都顯著走向保守。此次選舉，民眾優先關切的問題是經濟、安全、氣候變化和移民等問題，都體現了歐洲民眾在多重危機下內向、恐懼、無助和尋求保護的情緒。經濟上，極端右翼力量的上升，歐盟或將迎合民眾的去全球化心態，更強化保護主義手段，其自由貿易立場日益難以為繼，其對外締結自貿協定在歐洲議會也會面臨更大阻力。安全上，受烏克蘭危機驅使的不安全感影響，歐盟防務政策一體化動力會持續，但會面臨巨大的財政掣肘。氣候變化雖仍是民眾的關切，但在通脹危機和轉型成本的壓力下，極端右翼力量的上升會加劇當前的綠色針織反噬現象，歐盟綠色新政實施困難加劇。移民問題上，歐盟延續建設“歐洲堡壘”邏輯，政策將繼續收緊，尋求更多與第三國的“外包”合作，阻斷難移民流入。

這次議會選舉，歐盟內外政策或將走向更加內向和保守。極端右翼力量的崛起，歐洲政治力量重組的新趨勢，是歐盟經濟、政治和社會面臨多重危機的深刻反映。

編審：蔣新宇 唐華 蔡曉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