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雪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美國研究所副研究員

美國勞工部12日公佈的數據顯示，2月，美國消費者價格指數同比上漲3.2% ，略高於經濟學家預期的3.1%，通脹已連續第二個月高於預期。過去三個月的通脹率按年率計算要快於過去12個月，這表明，美國的通脹比想像的更加根深蒂固。

從通脹結構來看，美國通脹下行受阻的根源在於核心服務價格居高不下。1月核心服務通脹同比為5.4%，較2023年12月上行0.1個百分點，環比上行0.3個百分點至0.7%。核心服務價格中起最重要作用的就是房屋租金。1月，主要居住租金和業主等價租金同比繼續回落；但主要居住租金環比上漲0.4%，與上月持平，業主等價租金環比上漲幅度擴大至0.6%，為2023年4月以來最高點。

與此同時，除住房外的服務價格通脹壓力也較大。1月，除住房外的服務價格環比上漲0.6%，為2022年9月以來最高點。上月，商品價格下降0.2%，除貿易和運輸外的服務業價格環比上漲0.8%，是有記錄以來第二大月度漲幅。大部分漲幅是由醫療保健、專業服務、金融服務和娛樂等領域的上漲推動的。其中，金融服務和醫療保健價格漲幅較大，酒店價格也大幅上漲。因此，從結構上看，核心服務通脹成了阻礙美國通脹下降的關鍵因素。

從美國勞動力市場看，通脹下降通常與失業率上升有關，但美國勞工部的數據顯示，2月份，美國非農就業崗位增加27.5萬個，遠高於經濟學家預期的19.8萬個。儘管該數據與前兩個月相比已出現大幅下調，但仍超過20萬個，表明美國勞動力市場創造就業機會的整體步伐較為穩健。如何解釋美國勞動力市場的持續性和韌性表現？從需求方面來説，既有結構性因素，也有週期性因素。結構性因素包括，醫療保健等行業似乎永遠需要超額的人員配備，源於美國嬰兒潮一代對醫療的需求，以及這代人永久性退出勞動力市場對勞動力供應的衝擊。根據美國勞工部的數據，醫療保健和社會援助部門2月份新增了9.07萬名員工，高於1月份的8.66萬名，更是遠高於去年2月份的6.45萬名。一些週期性較強的行業似乎也表現良好，2月份休閒和酒店業增加了5.8萬個工作崗位，建築業增加了2.3萬個工作崗位，但製造業減少了 4000個工作崗位。

從美國股市運作情況看，股市非理性繁榮助長了持續通脹。自2023年10月底以來，美國股市幾乎不間斷地上漲。像比特幣這樣的投機性賭注又重新流行起來。黃金價格飆升，直到最近才出現回調。垃圾債券相對國債的利差表明風險又回來了。在20世紀90年代的這種市場運作中，前美聯儲主席艾倫•格林斯潘曾呼籲不要出現“非理性繁榮”。但美聯儲不再那麼謹慎，因為它急於宣佈應對通脹鬥爭的勝利即將到來。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和其他官員表示，美聯儲不太可能因通脹數據略顯令人失望而進一步加息，相反，美聯儲只會將利率維持在當前水準更長的時間。這使得華爾街開始了樂觀情緒，認為可以擁有強勁的經濟和可觀的股市回報。繁榮的股市和收益率較高的債券産生了積極的“財富效應”，鼓勵消費者消費而不是緊縮開支，使得通脹持續高漲。

從美國貿易政策的情況看，美國對從中國進口的商品維持高關稅無疑對通脹回落造成阻礙。原本許多美國企業依靠低貿易壁壘建立國際供應鏈，從而降低成本，但高關稅抑制了這一降低成本的路徑。從美國商會的調查數據來看，在美國對從中國進口的2000億美元商品徵稅中，將有74.3%的美國企業受到影響，而在中國對從美國進口的600億美元商品的反制措施中，將有67.6%的美國企業受到波及，這包括利潤虧損、生産成本提高，市場對産品需求降低等。其中，美國中小企業受到的衝擊最大。美國全國獨立企業聯合會的調查顯示，23%的美國小企業表示，通貨膨脹是他們最緊迫的商業問題。鋻於此，美國小企業樂觀指數從1月份的89.9降至89.4，該指數低於50年來的平均值98點已有兩年多了。

從美聯儲抑制通脹的政策來看，提高利率控制通脹的效果不佳。從2022年3月開始，美聯儲開始加息，自去年7月以來，美聯儲一直將基準短期利率維持在5.25%-5.5%左右，為23年來的新高。通常情況下，當美聯儲提高利率時，會抑制私營部門的需求和資産價格，並減緩經濟增長，但當前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反而出現了歷史性的財富轉移，即私營部門的資産負債表大幅改善，而政府的資産負債表大幅惡化。此外，利率對美國各地通脹造成不同程度的影響。美國東北部的通貨膨脹正在降溫，但南部的情況看起來更嚴重。根據美國勞工部最新的消費者價格指數，2月份，東北地區的物價同比上漲2.4%，而南方地區的物價上漲3.7%。邁阿密-勞德代爾堡-西棕櫚灘都會區的年通貨膨脹率為4.9%，而紐約-紐瓦克-澤西市為2.9%。但地區差異不太可能影響美聯儲的利率政策，因為官員們更關心全國平均水準。

由於近期數據顯示美國控制通脹的波折不斷，同時美國經濟看起來仍具韌性，因此，市場對美聯儲降息時間表的預期也被不斷推遲。目前，美聯儲觀察工具顯示，市場預計美聯儲的首次降息更可能發生在6月，概率為53.7%；而3月降息的可能性已經從一個月前的55%左右降至10%，3月維持利率不變的概率則高達90%。在過去的一年裏，美國經濟學家們爭論了三種不同的美國經濟發展路徑——硬著陸（衰退）、不著陸（通脹上升）或軟著陸（通脹降低但不衰退）。這表明，美聯儲繼續走在鋼絲線上，如果美聯儲長時間維持過高利率，可能會抑制經濟增長並面臨經濟衰退的風險；但過早降息可能會降低企業資本改善以及消費者購買新房或汽車的借貸成本，從而重新引發通脹。

編審：唐華 蔣新宇 張艷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