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偉健 哈爾濱工業大學（深圳）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博士生導師

近日，美國邊境移民矛盾持續發酵，兩黨內耗鬥爭進入新階段。聯邦最高法院以5票贊成、4票反對的結果作出裁決，允許聯邦邊境巡邏隊拆除得州邊境的鐵絲網。而得克薩斯州州長格雷格•阿博特出人意料地指責美國總統拜登“叛國”，認為聯邦政府勒令得州開放邊境的行為是“與墨西哥販毒集團共謀的惡政”，嚴重破壞了美國憲政民主制度和美國人民享有的自由。

得州州長此舉得到俄亥俄、田納西、南卡羅萊納等25個州的州長支援，新一輪聯邦權力與州權的博弈箭在弦上。與此同時，“得克薩斯民族主義運動”也不失時機地活躍起來，祭出“孤星共和國”的宣傳口號，目的則是推動以“TEXIT”為標語的得州獨立。

拜登治下的聯邦政府與以得克薩斯州為代表的共和黨控制的州政府在移民問題上存在嚴重對立，美國政治撕裂已達前所未有的程度。

兩黨爭鬥致美國移民問題難解

美國移民問題難解與移民群體合法與否無關，其本質是圍繞美國政治認同歸屬而展開的兩黨惡鬥。美國曾經是世界上最典型的移民國度。但多年來，從墨西哥等拉美國家進入美國境內的非法移民群體，為美國經濟發展提供了大量勞動力，同時也被認為對社會穩定構成了嚴重威脅。經過兩三代移民人口的積澱，拉丁裔移民構成的票源已成為美國各種選舉活動不可忽視的力量。

隨著美國主流族裔群體，即所謂的WASP群體，佔美國人口總數比例的直線下降，美國的國族認同也逐漸出現裂縫。著名政治學家亨廷頓早在《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一書中就不斷強調，讓美國崛起的與其説是某個族裔群體，還不如説是這個群體所承載的那種“積極向上、勤儉、自律，並能進行良好自我治理的‘盎格魯-撒克遜’新教文化”，並且亨廷頓也對外來移民不能被吸納並融入這種文化，甚至反過來要改變這種文化表達擔憂。

美國布魯金斯學會人口統計學家威廉•弗雷指出，根據2020年美國人口普查結果顯示，以WASP為代表的美國非拉丁裔白人群體從2010年的1.96億減少到1.91億，佔比從2010年的63.7%降至2020年的57.8%，為歷史最低水準，白人人口下降比之前預計的提前了8年左右。到2050年之前，白人在美國總人口中所佔比例將低於50%，失去多數族裔地位。是固守“政治正確”、爭取移民票源，還是打著“BLOOD & SOIL”的民粹主義旗號企圖“讓美國再次偉大”，是美國兩黨的主要分歧。

兩黨爭鬥已觸及美國憲法“心臟”

兩黨爭鬥已經觸及美國憲政民主體制的“硬核”問題，即人權保護的最終主體究竟是州政府還是統治合法性飽受質疑的聯邦政府。1804年，美國第四任總統麥迪遜主政期間所主導頒布的1787年美國憲法第十修正案強調，聯邦政府負責外交、國防和州際間事務，州政府全權負責州內事務。強調有關人權與公民權利的保護，是對聯邦政府權力而非州政府權力的約束。時過境遷，作為聯邦政府贏得南北戰爭的政治成果，1868年通過的憲法第十四修正案，則顛覆了美國“憲法之父”奠定的這種“二元聯邦制”，要求州政府也必須遵守旨在保障人權的“權利法案”，這一修正案就此被認為美國憲政民主體制運作的最根本“硬核”制度，是美國憲法的“心臟”。回顧1953-1969年期間的“沃倫法院”，沃倫大法官就是根據第十四修正案作出一系列推動美國社會民主化的具有進步主義色彩的判例。不過，2023年以來，以1973年的“羅伊訴韋德案”判例被推翻為標誌，聯邦最高法院作為保護人權“定海神針”的權威，越來越受到多個州政府乃至美國公眾的廣泛質疑，昭示著美國憲政民主體制的嚴重危機。

兩黨爭鬥將司法制度“武器化”

兩黨爭鬥將原本旨在實現“正當程式”與“平等保護”之間微妙均衡的司法制度“武器化”。2023年12月19日，親民主黨的科羅拉多州最高法院以4票贊成、3票反對的投票結構作出裁定：根據美國憲法第十四修正案第三款即所謂“叛亂條款”的規定，前總統特朗普在2021年1月的國會山暴亂中負有主要責任，因此沒有資格再次擔任公職，並命令本州政府將其排除在本州共和黨總統初選名單之外。根據美國當前政治肌體撕裂的態勢來判斷，科羅拉多州最高法院這一充滿“司法專政”的舉動，非但不能體現所謂的“司法獨立”及“地方自主”，反而是拜登政府將美國地方司法體系“武器化”的最新體現，是兩黨惡鬥頻頻突破底線的最新症候。

為了防止挾“紅脖子”民粹勢力自重的特朗普再次問鼎白宮，民主黨當局已在美國20多個州的法院都提起了此類訴訟。與此同時，2023年12月，美國司法部特別檢察官傑克•史密斯上訴到聯邦最高法院，認為特朗普面臨的刑事指控“提出了美國民主制度核心的一個根本問題：一位前總統是否完全不受對他在任期間所犯罪行的起訴”，並要求就特朗普是否享有總統豁免權儘快作出裁決。但是與前述多個州法院的態度一致的是，就連聯邦最高法院近日也宣佈，不會立即就這個關鍵問題作出決定。這一點，是急於結束特朗普政治生涯、徹底消弭連任威脅的拜登政府所不願看到的。

總之，面對得州州長阿博特的強硬態度，拜登政府正面臨“按下葫蘆浮起瓢”的尷尬，一方面因“愛潑斯坦名單”誘發的政治公關危機而日漸失去美國主流傳媒的耐心，另一方面在新一輪巴以衝突問題上應對不力，加上在紅海遭遇胡賽武裝強硬抵抗而弄得灰頭土臉，致使其戰略聚焦一再分散。可以預見，這種內外交困的局面可能會進一步誘發美國憲政民主的制度危機。

編審：唐華 蔣新宇 張艷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