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震 上海政法學院東北亞研究中心副主任

巴以衝突的影響蔓延到了海上，多艘商船在紅海水域遭葉門胡塞武裝襲擊。受襲擊事件影響，包括地中海航運(MSC)、馬士基(Maersk)、達飛海運(CMA CGM)以及赫伯羅特(Hapag-Lloyd)在內的多家航運巨頭，宣佈暫停在紅海航行。

上述四家公司在全球集裝箱運輸市場中的份額累計達53%，這意味著過半國際航運已不再經過紅海。胡塞武裝稱，將繼續阻礙“以色列船隻”在紅海和阿拉伯海的航行，直至以色列停止對加沙地帶的軍事行動。埃及蘇伊士運河管理局表示，正在“密切監控”紅海的緊張局勢以及對運河過境的影響。

作為一支在中東這個“四戰之地”能夠生存並不斷發展的重要力量，胡塞武裝此舉有其清晰的戰略目標。

首先，打擊美國的海洋霸權。美國的霸權建立在控制全球海洋的基礎上。胡塞武裝不斷襲擊商船，不僅力圖顯示美國已經無力控制紅海這片關鍵海域，更是昭告天下，美國提供海洋公共安全産品的能力已經下降，不配做海洋霸權國家。

其次，對哈馬斯進行策應。以色列國防軍已進入加沙，哈馬斯承受巨大軍事壓力。胡塞武裝襲擊紅海商船，不僅可以阻止以色列從外界獲取資源，更是打擊了以色列經濟，使其戰爭開支來源受到較大衝擊。

最後，為自身謀取政治資本。胡塞武裝是葉門的叛亂組織，2022年2月28日，聯合國安理會通過2624號決議，首次將葉門胡塞武裝定義為“恐怖組織”，延長對其制裁。作為一支擁有20萬兵力的軍事力量，胡塞武裝始終無法具備合法身份。在中東，武裝抗以是“政治正確”，胡塞武裝希望通過此舉獲取政治資本，為日後獲得國際社會承認進行鋪墊。

本輪巴以衝突從一開始就具備明顯外溢效應。地區層面，由於以軍不可戰勝的神話被打破，中東國家紛紛以各種形式對以色列進行“圍毆”——黎巴嫩真主黨、敘利亞什葉派民兵、葉門胡塞武裝、約旦河西岸巴勒斯坦武裝輪番對以色列進行打擊。以色列享有軍事品質優勢和阿拉伯國傢具備規模優勢的脆弱平衡被打破，中東將迎來更加動蕩的未來。

全球層面，巴以衝突剛剛爆發，烏克蘭危機中，烏軍就遭遇西方援助減少的巨大危機。此外，巴以衝突還對全球經濟造成重大影響。世界上最主要的集裝箱航線就是亞歐航線。襲擊導致紅海停航，這會導致亞歐航線的航行時間變長，一般從亞洲港口到歐洲港口需要航行30-50天，如果紅海-曼德海峽無法通行，所有原來經過紅海-蘇伊士運河的船舶繞行非洲好望角，將會增加7-14天左右的航行時間。原來12條船舶就能運營一條亞歐航線，現在可能要15條，航運公司需要更多船舶來補充運力。這對於高度依賴海上航線的全球經濟來説，無疑是個壞消息。此外，乾旱正在阻礙巴拿馬運河的交通。這一雙重打擊正迫使貨物托運人考慮繞道非洲和南美洲更長、更昂貴的航線，以避開遭遇意外。12月15日，國際航運公會譴責胡塞武裝襲擊，稱其“威脅到無辜海員的生命和商船的安全”。該機構指出，將歐亞之間的航運，從紅海轉移到途經南非好望角，將增加成本並導致延誤。諮詢公司標普全球公司估計，一旦繞行將使荷蘭鹿特丹和新加坡之間的距離增加40%。

紅海危機的持續深化或將導致世界海權戰略格局變化。

如前所述，胡塞武裝襲擊商船有動搖美國海洋霸權的意圖，美國將被迫作出反應。據路透社19日報道，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當地時間週二淩晨在巴林宣佈，針對胡塞武裝襲擊紅海船隻事件，美國正協同有關國家啟動護航行動，在紅海南部和亞丁灣執行聯合巡邏任務。奧斯汀稱，目前，同意加入上述行動的國家包括英國、巴林、加拿大、法國、義大利、荷蘭、挪威、塞席爾和西班牙。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美國官員稱，還有一些國家同意加入該行動，但不願被公開點名。美媒稱，紅海護航行動將由去年4月成立的“153特遣部隊”協調，該部隊共有39個成員。結合今年6月初，伊朗海軍司令呼籲建立的“海軍聯盟”，世界海權體系的對抗局面大有加速意味。而此次紅海危機將成為標誌性事件。

紅海危機還將激化美國和伊朗的矛盾。美伊關係自1979年以來就一直處於敵對狀態，從大使館人質危機到伊朗革命衛隊海軍扣押美國郵輪，這種對抗從冷戰延續至今。並且，美國公開指責伊朗是胡塞武裝的背後支援者，與本次紅海危機有關。因此，美國很可能採取針對伊朗的敵對行動，而這又必然遭到伊朗的反擊。在這種螺旋式上升的對抗中，紅海危機有可能成為美伊矛盾的導火索。

如若美國打擊陸地上的胡塞武裝，不僅於事無補，還會使形勢變得對美國更加不利，這是美國及其盟友所面臨的最大困境，是美國不得不自食的霸權主義惡果。

編審：唐華 蔣新宇 張艷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