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趙祥 廣東省委黨校管理學教研部主任、教授

廣東省委十三屆四次全會提出，要統籌推進城鄉融合和區域協調發展，推動“百千萬工程”建設加力提速。從地區分佈來看，廣東省大部分縣（市、區）分佈在相對欠發達的東西兩翼與北部山區，這些地區在要素供給、生態環保等方面的約束較緊，內生發展能力不足，經濟社會發展相對滯後。為了破解這些地區的發展瓶頸，提高城鄉區域協調發展水準，要以全省五大都市圈發展規劃發佈為契機，充分發揮都市圈的輻射帶動作用，促進更多發展要素流向中小城鎮和鄉村地區。

充分發揮都市圈的創新引領功能

都市圈不僅是重要的創新高地，也是溝通國際國內創新資源流動的重要樞紐，因此，都市圈對城鄉區域協調發展的引領作用首先體現在創新引領上，而高效的區域創新分工協作是上述引領作用發揮的重要途徑。

技術創新可以劃分為研髮型創新和非研髮型創新兩類，研髮型創新是以基礎研究、原創性研究為主的前沿突破性技術創新活動，而非研髮型創新則是一種混合創新模式，它通過將已有的可用技術、知識與高技術系統或設備相結合，對生産過程和産品進行以市場為導向的改進而實現的創新。研髮型創新是我國實現對發達國家技術趕超的關鍵，也是我國高技術産業核心競爭力的來源；而非研髮型創新則是鞏固我國生産加工優勢，強化中低技術行業持續競爭力的關鍵。大城市多樣化的産業結構、發達的知識生産與傳播設施和高素質人力資本等因素會導致大城市更有利於研髮型創新活動的開展。與大城市相比，中小城鎮的環境通常是高度專業化的，不具備研髮型創新所需要的多樣化環境、知識基礎設施和要素支撐條件，因此在研髮型創新活動上處於比較劣勢地位。但是，小城市專業化的環境、相對集中的製造網路和較低的成本則對非研髮型創新活動有利，新技術、新産業在大城市試錯成功以後，可以轉入小城市進行規模化生産，並在生産過程中進行持續的技術改進。這樣，大小城市在技術創新上的分工協作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提升區域整體創新水準，這種分工與協作不僅發生在都市圈內部，而且也會跨過都市圈的地理邊界，對區域整體技術進步具有重要的影響。

充分發揮都市圈的價值鏈引領功能

都市圈還可以通過價值鏈引領城鄉區域協調發展。新時代高品質發展的一個重要任務是提高我國産業鏈現代化水準，增強對全球價值鏈的控制力和影響力。這意味著未來廣東省要下大力氣加強産業的國內價值鏈（NVC）建設，在強化核心環節的同時，提升産業鏈本地化水準，以此來應對産業發展所面臨的外部不確定性，並成功攀上全球價值鏈中高端，而發揮都市圈在價值鏈發展上的引領作用，是完成上述任務的重要途徑。

經過多年的快速發展，我國大城市的人口與經濟密度上升，導致對土地、房屋與通勤等非貿易品的需求急劇上升，在城市空間有限的情況下，這引發了各類非貿易品價格上漲，特別是不可流動的土地要素價格上漲，加劇了廠商的生産成本和勞動力生活成本上升的壓力。廠商和勞動力在享受城市環境外部性好處的同時，也必須忍受非貿易品價格上升等因素所帶來的擁擠成本。當擁擠成本所引致的損害超過外部性收益時，就會迫使一部分資本和勞動力遷出城市，那些對成本敏感的低附加值製造加工環節和低素質人力資本就會率先向外部中小城鎮地區轉移，而對成本上升相對不敏感的高附加值環節以及高素質人力資本則向大城市集中。這種雙向流動推動了城市間功能的分工，大城市服務業和高附加值産業功能進一步加強，而小城市的加工製造功能也有所提升。在這種分工格局中，不同類型的要素資源會在空間上進行分層流動，其結果就是大小城市的綜合比較優勢得到了更充分的發揮。這種大小城市之間的功能分工不僅發生在都市圈內部，也會發生在不同都市圈之間。大城市從高端嵌入全球價值鏈，充當産業升級的龍頭，並通過大小城市間功能分工帶動國內價值鏈發展，提升區域産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準。

充分發揮都市圈的需求引領功能

都市圈對城鄉區域協調發展的引領作用還體現在需求引領上。市場需求包括最終需求和中間需求，最終需求主要是指面向消費者的産品與服務需求，會隨著消費者收入水準、消費偏好等因素的變化而變化；中間産品需求主要是指産業鏈上下游企業之間的需求，受不同行業經濟技術關聯特徵和本地産業配套網路發展水準等因素的影響。

都市圈集中龐大的最終需求促進了本地産業網路的發展。最終需求規模會對不同産業的空間配置産生影響。最終産品與服務的消費規模主要受地區人口數量、收入水準、消費習慣等因素影響，一般來説一個地區最終産品與服務的消費需求規模越大則相關供應鏈各環節在該地區集聚的可能性就越大。一些運輸成本比較高的工業製成品在消費規模較大的地區集聚的動力就很強，特別是很多服務産品具有高昂的運輸費用，導致對這些服務産品的消費是高度本地化的，消費者和服務的提供者不能相距太遠，因此，地區消費需求規模越大，就能吸引更多的服務廠商在本地區佈局。

此外，都市圈龐大的需求規模推動了技術進步與産業創新。技術進步不僅受制于供給側的高素質人才、研發投入等因素，也會受到市場需求規模的影響。市場需求規模可以通過影響技術創新概率、創新收益獲取和市場競爭水準等變數對技術創新活動産生重要影響。一個地區的市場需求規模越大，技術創新的潛在數量就越多，通常就會有更多具有高度應用價值的創新成果進入市場，從而推動更多的新産業、新業態涌現。同時，技術創新具有高度的不確定性，需要耗費大量的資金，大量的資金投入必須通過市場獲得足夠的事後補償，否則創新將難以為繼，而創新主體獲得足夠補償的關鍵在於創新的壟斷收益能否在市場上實現。一個地區的需求規模越大，廠商的創新産品就越容易在本地市場上實現規模經濟，從而提高了創新的潛在獲利空間，廠商就有更大的可能性獲得更多的創新補償，這就為持續的高水準技術創新活動提供必要的經濟激勵。

最後，都市圈需求的結構變動有助於推進區域産業結構優化升級。一般來説，大城市收入水準較高，消費層次也較高，通常是區域市場需求升級的源頭，而市場需求升級則推動了産業結構優化升級。一方面，市場對産品的品質要求越來越高，購買者更加注重産品與服務基本功能的完善提升；另一方面，在基本功能之外，消費者還會增加對産品美感、舒適度等多方面的個性化要求。日益挑剔的市場需求會促進企業不斷改進産品，這既要求最終産品廠商加強産品和工藝革新，也會通過供應鏈對上下游企業的技術創新提出要求，提升了整個供應鏈的技術水準，進而推進區域産業結構優化升級。

本文係國家社科基金課題“都市圈産業協同集聚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範區建設研究”（20BJL107）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