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11月17日）是國際肺癌日。2025年國際肺癌關注月活動主題為“重視肺癌早篩、規範臨床診療”。

近日,浙江省腫瘤醫院陳天輝教授團隊在中科院一區(公共衛生、環境衛生與職業衛生)《Environmental Health》全文發表了題為“Global burden of lung cancer attributable to occupational asbestos exposure: 1990 to 2021”的論著(Environmental Health 2025 October 30; 24(1):84:1-14; DOI: 10.1186/s12940-025-01217-z;PMID: 41168773)。該研究系統評估了1990—2021年全球因職業性石棉暴露導致的肺癌負擔,首次揭示:實施全面石棉禁令25年後肺癌新發病例出現下降,同時減少石棉相關肺癌死亡病例及殘疾調整生命年(DALYs)。這些發現凸顯了全面禁止石棉(尤其是溫石棉)的緊迫性,併為全球石棉防控政策提供了重要科學證據。

一、背景

石棉是6 種被廣泛商業化使用的天然礦物纖維的總稱,可分為兩大類:角閃石石棉(青石棉、陽起石、透閃石、直閃石和鐵閃石)和蛇紋石纖維(溫石棉),其中溫石棉佔石棉總量的90%以上。儘管全球已有72個國家頒布全面石棉禁令,但包括中國、俄羅斯和巴西在內的部分國家仍在大量開採與使用溫石棉。我國雖然已經禁止除溫石棉以外的其他5種石棉,並於2014年我國工信部頒布《溫石棉行業準入標準》規範溫石棉行業管理,但是迄今沒有實施全面溫石棉禁令。我國仍舊生産和使用溫石棉的根本原因是石棉材料“物美價廉”:耐熱、耐酸、耐鹼、熱和電的不良導體。因其優越的耐高溫、抗酸鹼、隔音、隔熱性能,石棉被廣泛地應用於建築材料、電絕緣材料、摩擦材料和隔熱産品等。接觸含石棉建築材料的工人在工作場所面臨石棉暴露風險最高,因此,石棉的職業性暴露危害容易看得見。但是,日常生活中石棉的環境暴露可能無處不在,而且不為人知(例如家居用品和常見物品含石棉材料),例如,石棉的環境暴露發生在各種各樣的情境中,通常患者很難回憶起具體的暴露情形。但是,不管是來自職業中的長期暴露還是日常環境中的隱形暴露,石棉的職業暴露和環境暴露對人群健康危害是同等重要的。

國際癌症研究署(international agency for research on cancer,IARC)人類致癌危害鑒定專著認定:“所有類型的石棉(包括溫石棉)是對人體是有充分證據的I 級(group 1)致癌物;石棉是惡性間皮瘤和肺癌等的I 級致癌物”。大量研究提示,石棉暴露致癌有長達10-50年的潛伏期:1. 低濃度石棉暴露&潛伏期較長(20-50年)引起惡性間皮瘤;2. 高濃度石棉暴露&潛伏期較短(10-40年)引起肺癌。肺癌是我國排名第一的癌症,《中國衛生健康統計年鑒》(2017-2022年)和《全球疾病負擔》(GBD 2023數據庫)系列數據顯示我國肺癌新發病例持續猛增:已從1990年32萬例上升到2017年88萬例,並維持這一高負擔至2022年的106萬例。眾所週知:吸煙和空氣污染是引起肺癌的主要病因。但是,我國人群吸煙比例已持續下降,並且很多女性不吸煙;我國控制空氣污染越來越好,例如肉眼可見的藍天天數也越來越多。既然引起肺癌的兩大病因(吸煙和空氣污染)已得到較好控制,為何我國肺癌新發病例仍未下降?這一事實提示我們:我國還有其他重要病因沒有得到很好控制,例如,溫石棉的消耗和生産問題。考慮到石棉暴露所致癌症的很長潛伏期,以及我國仍在大量消耗和生産溫石棉,我國石棉暴露所致癌症的新發病例預計將居高不下。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利用GBD 2021數據庫,提取1990–2021年期間全球因職業性石棉暴露導致的肺癌新發病例數、死亡數、傷殘調整壽命年(disability adjusted life year,DALY)及年齡標準化發病率、死亡率、DALYs率等指標,並結合國際禁用石棉時間線,採用Joinpoint回歸模型和估計年度百分比變化(estimated annual percentage change,EAPC)方法,分析不同地區、性別和年齡段的肺癌負擔長期趨勢。

三、主要結果

在全面禁止石棉使用約25年後,肺癌的新發病例數及年齡標準化發病率開始出現下降趨勢。冰島是世界上最早實施全面石棉禁令的國家,儘管如此,自1990年以來,其肺癌發病數仍持續上升,年齡標準化發病率長期保持穩定。然而,在禁令實施27年後,冰島的肺癌新發病例數與年齡標準化發病率均出現了顯著下降。

▲全面禁止石棉後肺癌新發病例數(A)和年齡標準化發病率(B)的時間趨勢

與此同時,與職業性石棉暴露相關的肺癌死亡數、DALYs、年齡標準化死亡率以及年齡標準化DALYs率也均在禁令實施約25年後開始下降。在德國、法國和義大利等石棉相關肺癌負擔較高的國家,肺癌發病率、死亡數及DALYs在禁令實施約20年後也逐漸趨於平臺期並開始下降。

1990–2021年間,因職業性石棉暴露導致的全球肺癌死亡人數由13萬例上升至19萬例,DALYs由258萬上升至334萬,佔全球肺癌死亡的9.4%、DALYs的7.2%。不同地區的結果顯示,2021年高社會發展指數(Socio-demographic Index,SDI)地區佔全球石棉相關肺癌死亡的62.6%。高SDI地區雖負擔最高,但年齡標準化死亡率和年齡標準化DALYs率顯著下降,與之相反,中低SDI地區的增長最為迅速。年齡分層結果顯示,石棉相關肺癌主要集中于70歲以上人群,負擔老年化明顯。性別分析結果顯示,男性死亡率總體較高,但過去三十年女性年齡標準化死亡率上升更快,提示女性職業暴露問題逐漸凸顯。

▲石棉所致肺癌年齡標準化死亡率和DALYs率的EAPC與基線負擔和SDI的相關性

四、總結與呼籲

本研究首次揭示:實施全面石棉禁令25年後肺癌新發病例出現下降,同時減少石棉相關肺癌死亡病例及殘疾調整生命年(DALYs)。這些發現凸顯了全面禁止石棉(尤其是溫石棉)的緊迫性,併為全球石棉防控政策提供了重要科學證據。石棉相關癌症的長期滯後效應意味著,越早實施禁令,越早受益。目前中國是全球第二大石棉消費國、第三大生産國,石棉相關肺癌負擔仍將持續上升。研究團隊呼籲:1. 我國應儘快實施全面溫石棉禁令警示未禁國家;2. 高發地區需加強高齡工人的健康監測,並推廣替代材料。 3. 提升公眾對石棉隱性暴露風險的認識。石棉相關肺癌是可預防的公共衛生問題,這項研究為終結這一“沉默的流行病”提供了關鍵證據。

主要作者簡介:

1. 通訊作者:

陳天輝教授,浙江省腫瘤醫院防治科副主任、中國科學院杭州醫學所雙聘PI、研究員/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浙江大學醫學博士、國家重點研發計劃首席科學家,現任中國抗癌協會6個專委會常務委員(腫瘤流行病學、環境腫瘤學、腫瘤基因診斷等)、中華醫學會臨床流行病學分會循證醫學學組委員、浙江省醫學會臨床流行病學分會副主任委員、國家科技獎勵評審專家庫成員、國家科技專家庫成員、浙江省科技廳A級專家等。博士畢業後曾在德國國家癌症研究中心(DKFZ)工作七年,入選浙江省委組織部“萬人計劃”科技創新領軍人才。以第一完成人承擔國家重點研發計劃“政府間國際科技創新合作”重點專項項目1項、十四五國家重點研發計劃“常見多發病防治研究”重點專項課題1項等。主編/主譯出版專著5部、副主編“十四五”普通高等教育研究生規劃教材 1部,獲國家版權局軟體著作權5項,累計發表SCI論文110篇,其中66篇為通訊/第一作者包括4篇JAMA子刊等。分子流行病學專業,致力於癌症的人群預防研究和臨床流行病學研究,並聚焦三個主攻方向:①石棉暴露所致癌症的人群防控研究;②癌症早篩綜合效果評估:週期法提供及時準確的癌症5年相對生存率;③遺傳性腫瘤的分子遺傳流行病學、篩查和遺傳諮詢研究。

2. 第一作者

黃秋臨,杭州師範大學公共衛生專業型碩士研究生在讀,以第一作者在JNCC、Environmental Health國際期刊發表論著2篇,被國際間皮瘤研究組織(iMig)第16屆和第17屆大會錄用會議摘要3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