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衢州，衢江穿城而過，奔騰不捨晝夜。在江邊的水亭門歷史文化街區，有一座格外特殊的紀念館——杜立特行動紀念館。不少遊客專程趕來這裡，了解、學習這段抗戰期間的義舉：中國軍民奮勇救助美國杜立特航空隊隊員。

紀念館內，“盟國的計劃”“衢州機場的準備”“突襲東京”“營救雄鷹”等主題，以展板、實物與影像，復活著那段盪氣迴腸的傳奇。它不僅全景式記錄了20世紀40年代的杜立特突襲行動，更見證了血與火鑄造的中美兩國人民的友誼。

2025年6月18日，遊客在杜立特行動紀念館參觀。新華社記者 張鋮 攝

日本偷襲珍珠港後，1942年4月18日，美軍杜立特中校奉命率領16架B-25轟炸機從“大黃蜂號”航空母艦上起飛，空襲日本。出發前，杜立特與隊員們約定在中國的衢州機場著陸再見。

杜立特航空隊在“大黃蜂號”航空母艦起飛前的場景。

從東京上空俯瞰，杜立特航空隊扔下的炸彈命中了目標，一時濃煙四起。

完成轟炸任務後，由於種種原因，航空隊沒有按原計劃降落在衢州機場，除1架飛機迷航飛往蘇聯，其餘15架飛機均因燃油耗盡，分別在中國的浙江、安徽、福建和江西境內墜毀。15架飛機上共有75名飛行員。其中，3人犧牲，8人被日軍俘虜，64人被中國軍民援救。

中國軍民在墜機現場營救美國飛行員。

這是二戰史上的救援奇跡。

90歲的廖明發曾見證過那段歷史，他的父親廖詩原曾在83年前在江山縣（現為江山市）的山區裏救下被降落傘懸挂在懸崖邊的3號機領航員查爾斯·奧扎克。

廖詩原當年帶著兄弟，用一把躺椅把渾身帶傷的奧扎克抬回家中，廖明發還記得，“父親上山挖草藥敷在他的傷口上，母親拿出了家裏僅有的雞蛋為他下了一碗熱騰騰的麵條。”

3號機機組成員合影，左一為查爾斯·奧扎克。

86歲的毛樹居和81歲的毛洪根兄弟倆也多次聽父親毛光孝講述過當年的故事。1942年4月19日清晨，毛光孝一早起床，匆匆從家裏趕去外村做縫紉活。趕路途中救起了饑寒交迫的5號機副機長羅斯·威爾德。這位美軍飛行員棄機跳傘後降落在蘇源村（現江山市大橋鎮芳源村）西面的洋橋山上，在山上裹著降落傘過了一夜。

2025年6月18日，毛樹居（左）和毛洪根在展示羅斯·威爾德的外孫送給他們的老照片，照片上是杜立特航空隊5號機組成員合影，右二為威爾德。新華社記者 張鋮 攝

2025年6月18日拍攝的威爾德降落點。新華社記者 張鋮 攝

素昧平生，卻舍命相救、義無反顧。救援是在語言不通、習俗迥異、日軍封鎖、且沒有得到官方通知的情況下做到的，可想而知有多麼艱難。

許多年來，這些故事隱沒在歷史的角落。“單是威爾德的降落點，我整整找了三年。” 衢州市杜立特行動歷史研究會副會長鄭偉勇説。他在20多年的時間裏，跑遍了浙皖閩贛四省的援救現場，收集了豐富的史料。鄭偉勇不是一個人，衢州民間有一群歷史愛好者，他們深受這場自發營救的觸動，於是多年來一路追尋，最終讓我們了解了這場偉大營救的諸多細節。

2025年6月19日，鄭偉勇在杜立特行動紀念館為觀眾義務講解。新華社記者 張鋮 攝

獲救脫險的大部分飛行員幾經輾轉，最終來到衢州會合，順利轉移，再次奔赴反法西斯戰場。

會合的部分機組人員在衢州汪村“石頭山”空軍第十三總站駐地合影。

64人，是杜立特行動中，被中國軍民營救的美國飛行員數量。

25萬人，是杜立特行動後，浙贛戰役中罹難的中國平民數量。

1942年秋天，侵華日軍大肆報復，發起旨在奪取衢州機場等戰略要地的浙贛戰役，在當地實施“三光”政策，並大量施放細菌武器。

被日軍飛機炸毀的大批民房。

烽火中鑄就的義舉植下了中美友誼的種子，也凝結著中國人的大愛。這段“血與火鑄造”的友誼，穿越80多年的時光，依然熠熠生輝，煥發新的光彩。

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杜立特突襲者協會健在飛行員和杜立特突襲者子女協會的飛行員後代多次跨越山海尋訪故地、尋找恩人。

2024年4月17日，在衢州江山市張村鄉龍頭店村，“杜立特行動”3號機領航員查爾斯·奧扎克的女兒蘇珊·奧扎克（左）與村民廖明發相擁。新華社記者 黃宗治 攝

2024年4月16日，在衢州江山市大橋鎮芳源村，“杜立特行動”5號機副機長羅斯·威爾德的外孫康特伯格兄弟與當年的救援者毛光孝的兒子毛洪根互贈紀念品。新華社發（謝丹 攝）

1992年，5位衢州籍救援者應邀前往美國明尼蘇達州雷德溫市參加紀念活動。衢州以此為契機正式與雷德溫締結為友好城市。多年來，衢州堅持“請進來”和“走出去”相結合，全面拓寬民間往來。兩座城市以禮相待締結友好，將樸素的民眾友誼昇華為城市之交。

如今，在衢州二中校園內，10年前由中美友人共同栽植的“友誼樹”已枝繁葉茂，樹梢上還不斷發著新芽。樹旁的石碑上鐫刻著寄語——續“杜立特突襲”傳奇，譜中美友誼新篇章。

2025年6月19日在衢州二中校園內拍攝的“友誼樹”。新華社記者 張鋮 攝

記者：張鋮、黃筱

編輯：章磊、劉金海、方欣

鳴謝：杜立特行動紀念館、中美聯手抗日紀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