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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馬建交50年系列報道 | 馬來峇迪 (batik) 短衫背後的故事

2024-05-28 10:51

來源:中國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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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來西亞吉蘭丹州東北部的儀村人喜歡穿著、且擅長製作峇迪 (batik)短衫。峇迪是從紗籠印染發展而來的蠟染花布。製作時,人們先用融化的蠟水在白色或事先染好底色的布匹上畫出各種線條圖案,再線上條之間填上不同的顏色,然後放到太陽底下晾幹。之後,曬乾的布需要浸泡在一種藥水裏,防止顏料脫落。最後是煮布,熱水會融化掉花布上的蠟線,再次用清水漂凈晾幹,漂亮的峇迪布就大功告成,可以送到製衣鋪去縫製各種服裝了。

△攝影:Jadi Batek。

吉蘭丹峇迪的花紋和製作工藝與印尼基本相同,但儀村人驕傲地聲稱,他們更好地解決了蠟染布料褪色的問題。用於製作峇迪的布料各式各樣,便宜的有尼龍、棉布,最貴的是源自中國的絲綢。

馬來西亞人將峇迪視為一種傳統繪畫作品,將其發展成一種可以普及的藝術和商品。彼時剛上任不久的馬來西亞總理巴達維曾下令,政府工作人員每週必須有一天穿著峇迪服裝,以示支援和發展傳統産業。這讓儀村開峇迪作坊的老闆個個喜笑顏開,一些曾被關閉很長時間的作坊也重新開張。

儀村是個百分之百的穆斯林社區,女性在社交場合會穿錮籠裝(Baju kurung)並佩戴頭巾(tudung),而在家裏,年輕人會穿峇迪布做的家居服。這種衣衫很符合穆斯林女性遮蓋全身的要求,她們都挑選特別大號的穿,這樣就可以從頭蓋到腳,只有手臂會露出一小截。也有只到大腿的短款,可以搭配長褲、長裙或紗籠穿,甚至可以穿著出入公共場所,所以越來越受歡迎。儀村人也將其當作旅遊紀念品出售給遊客,不僅馬來人喜歡,華人也愛。

△馬來西亞蠟染布料。出處:afby71/Getty Creative

中國人類學學者康敏在她的著作《“習以為常”之蔽——一個馬來村莊日常生活的民族志》中,對馬來女性日常穿著的服裝做了詳細描述,還給峇迪布製作的家居服取了個中文名字——“布袋裙”。

2004年,康敏作為第一批在中國本土接受學術訓練、遵循規範的民族志方法要求從事海外民族志研究的青年學者之一,在馬來西亞吉蘭丹州的儀村完成了為期10個月的田野調查。在此之前,有很多在西方接受學術訓練的中國人類學學者返回祖國從事田野研究,因而中國的民族志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是一种家鄉研究。海外民族志事業的開啟,對中國人類學從內向屬性轉為內外向兼具的屬性,具有重要意義。

2002年,北大人類學專業首開“中文海外民族志”的先河。康敏的師姐龔浩群先去了泰國,她則將目標放在馬來西亞。“當時我和導師高丙中老師討論之後,決定做馬來西亞的主流族群,也就是馬來族群的研究。因為我們查閱資料發現,國內關於馬來人的研究非常少,大多是研究馬來西亞華人的民間信仰、祖先崇拜等,對馬來人的研究僅限于語言文學,對他們的社會構成、宗教信仰或日常生活的描述,基本看不到。而且社會上對於馬來西亞的印象也非常片面。比如很多中國遊客去檳城或是馬六甲玩,有個朋友回來就跟我説,那裏和我們閩南老家沒有什麼區別嘛,都一樣講閩南話,建築也差不多,沒什麼異國情調。我們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實際上中國人並不了解真正的馬來西亞,如果他們往鄉村走一走,往穆斯林社會走一走,就會發現馬來人的打扮、風俗習慣非常不同。所以我們做這個研究,也是想糾正國人對馬來西亞的一些偏見和誤解。”

前往馬來西亞之前,康敏沒有直接接觸過穆斯林,僅有的印象來自一本叫《穆斯林的葬禮》的中國小説。因此初來乍到時,她感受到巨大的文化衝擊。這種衝擊尤其來自她對穆斯林女性著裝的觀察。

△出處:Alex Liew/Getty Creative

當時她在馬來亞大學,天氣潮濕悶熱,校園裏不同族群的女性穿著差別很大。日後她在自己的書中寫道:“大街上的馬來女性把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一開始我感到很不理解,經常向那些年輕的姑娘提問,這樣穿著熱不熱(Panaskah)?我期待她們能痛快地回答説‘很熱’,這樣我就能進一步追問矛盾産生的原因。然而她們的回答既不是‘熱’,也不是‘不熱’,而是‘已經習慣了’(sudah biasa)。在多次聽到這樣的回答之後,我開始琢磨:人們為什麼能夠習慣這樣的生活方式?假如人們的生活曾經並非如此,那麼這種改變是如何發生的?”

隨著田野作業的深入,她在儀村觀察到更為複雜的現象。她詳細記錄了當地人(尤其是女性)在社交場合穿著的正裝、在村子裏活動穿的休閒裝,以及年輕人穿的西式服裝和運動裝……她發現,“小孩子們穿的衣服大概算是最‘時尚’的。無領的、無袖的、超短的、低胸的、吊帶的,什麼都可以穿,一點禁忌都沒有”。“遮蓋全身”的穿衣規則也並非被所有人嚴格執行,有些馬來女孩“喜歡穿短袖緊身T 恤和能顯出修長雙腿的牛仔褲,但在吉蘭丹,這是需要有很大勇氣的。愛打扮的18歲女孩伊達告訴我,由於她喜歡穿短 T 恤和窄牛仔褲,沒少挨父母和別人的白眼”。而與她同住的三位穆斯林姐妹,會針對要不要在她面前戴頭巾展開激烈討論,最後三個人各自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她還觀察到,在儀村人的婚禮上,越是受教育程度高、家庭條件好和社會地位高的新娘,在打扮上越是保守,而在超市當售貨員的新娘卻勇敢地穿低胸、露肩的西式婚紗。從歷史上看,馬來人的服飾是隨著當地宗教教育水準的提高越來越伊斯蘭教化,政府和政黨對此也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出處:Alex Liew/Getty Creative

康敏還説,到馬來西亞之前,她就聽説當地人穿著比較保守,於是自己夏天穿的短褲、短裙,無袖無領的T 恤等都沒有帶,想著穿短袖T恤和牛仔長褲就沒問題了。“誰知我那個房東奶奶跟我説,她覺得我的衣服都不太好看,馬上找了幾件她女兒的衣服給我穿。這個對我觸動比較大,因為我沒有意識到,我在他們眼裏仍然是看起來不夠優雅、不夠得體的。我就在反思,到底他們眼中的所謂得體是什麼樣的呢?”

當田野作業者帶著這樣的好奇,嘗試用當地人的眼睛觀看世界,理解和溝通便真正開始了。隨著康敏的目光,《“習以為常”之蔽》一書的中國讀者得以由遠及近、由點到面地了解馬來人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除了服飾和儀禮,她還細緻記錄了馬來人的住宅和公共空間結構、日常時間安排、家庭和鄰里關係以及身份認同等,貫穿其中的是對馬來人宗教信仰及其影響的細緻介紹。對中國人來説,這是最容易引起困惑和誤解的部分,也是最需要尊重和理解的部分。

而對康敏本人而言,她在這次田野調查中感受到的文化衝擊,讓她對社會性別問題産生了濃厚興趣。“後來我做的研究跟這個多少有點關係。”雖然此後她遺憾地沒能再回到吉蘭丹繼續田野作業,但她如今對生態女性主義、女性與社會發展問題的關注在某種程度上延續了對性別議題的敏感與關注。(高原 中國東盟報道

【責任編輯:吳聞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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