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水世界惜別三峽(組圖)

    長江三峽將在11月迎來它生命史上的最重要時刻。隨著三峽大壩二次截流的到來,這條存在了億萬年的峽谷將首次被攔腰截斷。而不久之後,一代偉人“高峽出平湖”的設計也將成為現實。

    三峽之旅因此成為了一種奢求。然而,10月下旬的長江,卻整個地籠罩在了從北方襲來的寒流之中。陰雨和迷霧因此成為了峽江的主題。

    熟悉的城市不再熟悉

    

    從重慶出發,順江而下,兩岸一座座從孩提時代便已熟悉的城市,已不再熟悉。

    依山而建的涪陵城穿上了一條灰白而冷峻的水泥大“圍腰”,那是為防護洪水而興建的綿綿大堤,從此,隔開了人類與江水的千古聯繫。幾個小時後,撞入眼簾的豐都鬼城呈現出了拆遷後的荒廢。

    經過忠縣時天已黑了,沒有見到就要成為孤島的石寶寨,以及即將永沉水底的三峽庫區最重要遺址、曾被評為全國十大考古發現之一的中壩遺址。

    抵達萬州已是半夜,在沒有表情的探照燈光下,骨架支離、人去樓空的房屋如潛影一般隱約浮動。不久前,65歲的村民董生芬就在這裡含淚親手砍掉了40年前她與丈夫種下的定情樹,因為它在蓄水後將成為影響通航的障礙物。

    而次日清晨經過的千年詩城奉節城——劉備和杜甫曾在這裡居住——也是一片蒼涼。巨大的清庫工地和文物挖掘現場卻徹夜燈火通明。在巫山城一片片古舊民居的上方,觸目驚心地佇立著淹沒水線175的白色標牌。而哪怕是在176線上的居民,因為整座城市功能的廢棄,也將搬遷。

    江渝14號輪繼續默然航下,姊歸出現在了長江北岸。屈原和昭君的故里已是一片炭火焚燒過的黑色廢墟。不久前,村民們自覺行動起來,親手焚掉了135米淹沒線下的所有植物和人類遺跡。我們只能在古詩中去尋找逝去的感覺了:“石壁千重樹萬重,白雲斜掩碧芙蓉。昭君溪上年年月,獨照嬋娟色最濃。”

    明年6月蓄水後,自大壩以西400公里,重慶和湖北的數十座城鎮將消失在水面以下。桃花、橘樹、古城墻、石板房、卵石路、青磚綠瓦、碑刻和陶罐都將成為未來水世界的一部分。忙碌的並不僅僅是考古工作者,據重慶市環保局副局長張勇講:“有電影廠正與有關部門聯繫,準備在三峽庫區拍攝唐山大地震的片子。”

    但是,廢墟之外,另一種亙古未有的嶄新景觀卻撼人心魄地呈現了出來:兩岸的高山上,聳立起了大片的移民新居,一色的水泥樓房,一律刷成白色,在綠色的草木和褐色的泥土間分外醒目。而一齣三峽,進入長江中游,從宜昌到沙市,從城陵磯到武漢,無不是一座座與十年前相比更加燦爛輝煌的明珠般城市。

    


大片的移民新居

    不聞猿啼但聞手機聲

    三峽的猿聲,不知從何時便消失了。但三峽的重大變化,還是始於葛洲壩。

    在三峽長大的散文作家杜鴻説:“倘若不修葛洲壩的話,那麼由平善壩、石牌、蓮沱、樂天溪、三斗坪、茅坪、太平溪、青灘、香溪這些古色古香的老鎮所構成的峽江小鎮的民居風景線,可能在全世界都是舉世絕倫的。”

    杜鴻説,葛洲壩是第一把刺向三峽文化的鋒利長刀。

    但是,對於受著洪水威脅的中下游數千萬人來説,葛洲壩乃至三峽大壩,是他們巨大的心理和現實屏護。

    


三峽大壩

    三峽大壩的首要目標是防洪。它可使荊江河段防洪標準由現在的約10年一遇提高到100年一遇。荊江幹堤潰決的毀滅性災害將不再發生。

    任何決定都是一種難以兩全其美的選擇,而人定勝天和天人合一總是在艱難地走著平衡的鋼絲。其實,改觀的並不僅僅是三峽,在長江上,早就有了由荊江大堤所“摧毀”的美侖美奐的江漢平原風光。而宜昌這樣的現代化城市的崛起,早使夷陵之戰的舊跡僅存在於詩人的幻想和史家的虛構之中了。

    我們只能接受三峽變化的事實。記者記得,葛洲壩築起前,南津關在激流險灘中曾是如何的狹促崔巍,漩渦大如澡盆,浪頭可以一直打到三層甲板。而現在,以險聞名的西陵峽已是一片波瀾不驚、寬如廣場的平湖。

    現代文明更加深入地侵入了三峽。沿用了多年的信號臺將被拆除,而峽江中,隨處都能接收到中國移動的信號。曾幾何時岩礁密布的水面上,高速水翼艇尖聲鳴叫,暴怒地撕裂長江的膚肌。以前,峽谷中常有老鷹翱翔,這次,卻沒有見到。

    輪船上,山西雁北師範學院美術系兩個年級的學生在對著峽江寫生,試圖永遠把三峽留在紙片上。帶隊的李老師卻説:“哪是酈道元的三峽?他説‘重岩疊障,遮天蔽日,若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哪是這樣的?”

    技術成了主宰三峽的主角,而人退居次席。即便在美術教師的腦海裏,三峽也已成為了缺乏人文感悟和想像力的實在。峰與天關接,舟從地窟行,在遠古,既是一種誇張,更是一種現實。它訴説的是一葉小舟、險灘激流、孤身一人和遠離朝廷的心境。

    而如今,曾經漁火點點的江面上,航行著大型鋼鐵旅遊船舶,船名是:維多利亞號、仙妮號、總統號……洋人不斷地招手、呼喊。剎那間,恍若置身於密西西比河。

    明年6月以後,長江三峽還會存在,但將是另一種氣質。雄奇險峻將讓位於安詳寧靜。然而,一種後現代的美還將掀起新一輪三峽旅遊熱。

    截斷巫山雲雨

    最壯觀的景致則將讓位於三峽大壩。甚至就在二次截流前夕,走上甲板來觀望大壩並照相的乘客,也已超過了看山水者的人數。

    北岸崛起了長長的大壩,而靠近南岸處仍是導流明渠。這是一條長3.7公里、寬350米的人工河,人們用了5年時間,于1997年的第一次截流前夕挖通。明渠迫使長江改道而行,既保護了大壩澆築,同時保證了長江通航。

    二次截流要截掉的,便是這條明渠。此後,長江將從泄洪閘裏艱難通過,而航船也只能規矩地走船閘了。

    在此意義上,才説是長江三峽首次而且永遠被截斷了。這也將是長江幹流上的最後一次截流。

    灰白色的三峽大壩不如想像中的高峻雄偉,遠遠看去,猶如一條來自外太空的反物質爬蟲橫臥江面,又像一長串俄制S-300導彈發射筒緊緊串聯。在壩上,沒有看到生命的絲毫跡象,僅有無數的電網、支架和廠房默然佇立。

    過了大壩,瞬間回望,見西陵峽籠罩在一大片蒸騰的雲霧之中,大壩如一把明晃晃的利劍,又一次攔腰橫切了過來。峽谷像具生物標本,老實地坐在壩上,又如一張電腦繪圖。

    神女,怕是要夜夜進入新時代築壩工人的夢鄉了。可笑的封建詩人和帝王——宋玉和楚襄王的魂魄,正在趁著月色飛速逃逸。

    變化是一種習慣

    傳説,三峽是大禹治水時為疏導洪水而劈開的。自此後,峽江容貌便沒有大的變化。但現在,人類則用自己的力量把它重新阻斷。

    

    對於多愁善感的文人來講,三峽是永遠地失去了。然而,歷史卻從來不是由文人來書寫的。

    三峽的主體是普通百姓。同船的一位忠州老漢告訴筆者:“怎麼説呢?有利有弊。離鄉背井,任何人都會難過一段時間的。但是,移民會分到新的田地,住進洋樓,生活和生産條件都會好一些。”

    環保專家張勇説:“庫區人民得到的,包括道路、體育館、公共設施、天然氣,是他們祖祖輩輩想也不敢去想的。棚戶區一掃而光,貧窮正離他們遠去。僅談環保,不講發展,是無意義的。”

    百萬移民主要集中在重慶。沒有人提到,四川人樂觀、堅韌、不怕吃苦和甘於奉獻的性格,是移民得以成功的一個重要前提。

    不少人認為,對於外遷移民來講,第一代會在語言不通、習俗不慣、懷鄉病糾纏中磕絆著生活。但下一代人會融入當地社會。他們不再記得峽江,或僅有朦朧的記憶,在回訪時産生短暫的驚嘆。這種變化,正如現代的人們不再記得當年針對試管嬰兒的示威浪潮,而只記得這項現代文明帶來的無窮好處。

    岳陽師範學院美術系三個班的學生也登上了江渝14號輪,但他們不是去三峽寫生,而是去安徽實習。沒有一個人提到三峽。這些來自洞庭湖畔的年輕人,比起那群山西雁北師院的學生來,一個個靈氣逼人,打扮也更“酷”。

    此時,想起了科幻作家劉慈欣的名言。他在設想連宇宙有一天也會坍縮、時間開始倒流、人生將歷經從老到小的變化時説:“一切只是個習慣問題。”(小寒)

     千龍網 2002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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