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肉”品牌凸顯巨大商機

    ４月２１日，一家名叫銀祥的公司在經過長時間精心準備後，在廈門市突然全面推出豬肉産銷一條龍的“品牌專賣”模式。銀祥公司在保證所售“銀祥放心肉”不含瘦肉精、不注水、不是病死豬肉的同時，還對豬肉的微生物含量、藥物殘留、重金屬含量等一系列指標作出承諾，由保險公司進行“品質保險”，許諾如果達不到承諾標準就向消費者進行賠償。

    與此相呼應的是，在各農貿市場的專賣店，銀祥公司實行統一標識，鮮肉統一配送，員工統一著裝，持健康證上崗。

    由於銀祥公司在豬肉安全性方面給予了前所未有的鄭重承諾，此舉不僅立即在市民中引起強烈反響，而且迅速引發了廈門市豬肉市場的連鎖反映：

    記者連續多日在市區多個農貿市場跟蹤採訪發現，挂著“銀祥放心肉”標牌的攤位前人頭攢動，而個體豬肉攤位前則冷冷清清。“銀祥放心肉”每進入一家市場，儘管每公斤價格要高出１元左右，很快就能佔去市場一半以上零售份額。一些消費者明確表示非“銀祥放心肉”不買，部分市民甚至從很遠的地方趕來購買這種品牌豬肉；

    在“銀祥放心肉”推出的第三天，廈門松柏農貿市場的豬肉攤販因生意突然冷落而集體罷市。幾個豬肉攤老闆告訴記者，原先他們平均每天能賣出１－２頭豬，但現在連一頭都難以保證，“這碗飯真的很難吃了”；

    “價格戰”隨之出現。為抵制衝擊，銀祥公司每進入一家市場，其他豬肉攤販就立即聯合降價，一些市場的“聯合抵制價”甚至一度降至每公斤７．６元；另一個針鋒相對的措施是，在“銀祥放心肉”進入的幾個農貿市場，原先分散經營、各不相干的攤位沒幾天就統一挂起了“廈門市食品公司肉聯廠純正放心肉”的標牌。廈門市一些農貿市場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幕：一邊是“真正的放心肉”，一邊是“純正的放心肉”。

    而由於抵制效果並不理想，近期在廈門市一些農貿市場開始出現豬肉攤位突然被全部“買斷”從而對“銀祥放心肉”進行封堵的情況。

    “大戰”還由銷售終端波及“上游”。據了解，廈門島內每天的生豬需求量約１６００頭，由廈門市唯一的食品公司屠宰廠定點屠宰，然後由７家豬肉批發行供應全市１０００多個零售攤點。但由於銀祥公司的突然加入和市場零售的急劇減少，部分豬肉批發商就採取壓低收購價格的辦法轉移壓力，一些小型養豬場日子越發難過。而與銀祥公司聯盟的“關聯”豬場生豬價格卻穩中有升，生豬生産出現兩極分化的趨勢。

    廈門市養豬協會會長李明星説：“這種一家企業靠一個品牌就衝擊了一個大市場的現象耐人尋味。在豬肉市場上，傳統的批發和零售模式是否將被統一配送、連鎖專賣的模式所取代現在還不好説。但目前的競爭已經升級，豬肉市場産銷格局將發生一個大的變化已是不爭的事實。”

    産銷大戰反映兩種品質標準和保障模式

    廈門市這場“放心肉大戰”在使消費者大受其益的同時，也引起方方面面的高度關注。一些專家和業界人士認為，這場豬肉産銷大戰表面是簡單、正常的市場競爭，實際反映出的是目前食品安全兩種標準和保障機制的衝撞。

    銀祥公司負責人告訴記者，“銀祥放心肉”的最大不同就在於，公司從生産源頭開始一直到銷售終端均實行了嚴格的安全保障：根據國家和地方的有關規定，公司制定出更為嚴格的內部標準，公司和一些有資質的養豬場簽定“定點聯盟”合同，豬場按照公司制定的標準、並在公司的監督下進行生産，公司保證豬場的生豬收購價格。同時在運輸、零售等各個環節對豬肉品質全程監控，每個月定期將樣品送到省中心檢驗所進行無公害豬肉各項指標的檢測，不達標者決不允許銷售。

    據福建省農林大學副教授陳家祥介紹，影響生豬和豬肉品質的理化、微生物和細菌學指標共有３００多項。在農業部頒布的“無公害豬肉”指標中，除了疫病外，還有農藥殘留、重金屬殘留、微生物含量等１５項指標。目前市場監管與防範的重點還只是不含瘦肉精、不是病死豬肉等。陳家祥説，在目前定點屠宰和檢驗檢疫普遍不能對１５項指標負責的情況下，銀祥公司推出這樣的承諾無疑具有很大的超前性，也充分迎合了消費者的安全需求。

    標準高低還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在現有的分散養殖－－集中屠宰－－分散銷售的産銷模式下，傳統的豬肉安全保障機制和市場管理模式也存在著明顯的“軟肋”。龍岩市新羅區畜牧局副局長張樹熙説，區畜牧局具體負責生豬生産和銷售的管理，但是只有１０多個人，面對的是大大小小上千家的養豬場，根本“管不勝管”。廈門是豬肉的銷區，全市僅登記的豬肉銷售攤點就有1000多家，基本是一家攤點一個“老闆”。由於經營過於分散，加上存在部門多頭管理、互相扯皮、責任難以追究等明顯的弊端，“豬肉安全”問題一直進展緩慢。僅以“瘦肉精”為例，從去年至今，廈門市幾家豬肉批發行被檢測出“瘦肉精”的次數都在３次以上。老百姓對此反映強烈，一些專家和業界人士也對這種“多個部門管不了一頭豬”的管理弊端提出了嚴厲的指責。

    一些農業問題專家指出，相對於豬肉市場的安全管理而言，“銀祥模式”最重要的一個不同之處是，它將從生豬生産到豬肉銷售的全過程都變成了一種嚴格自律的企業行為：根據國家和地方有關要求和規定，由企業制定出更為嚴格的內部標準，全面監控從生豬生産、運輸到到豬肉銷售全過程，企業對每個環節出現的問題負全責。這樣，政府職能部門的監督變得相對簡單，只要發現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就可以直接對企業進行處罰，嚴重時可以讓其退出市場。從而使品質和安全性一直是“老大難”問題的豬肉市場有可能真正建立起一個“企業對産品負責，政府監督企業”的新型安全保障機制。

    食品安全呼喚政府職能轉變

    一些農業專家認為，廈門市場近期出現的以龍頭企業為主導的豬肉産銷一條龍“品牌專賣”模式，有可能為解決長期困擾政府部門的豬肉安全問題提供有益的啟示，政府部門應儘快建立新的機制，培育和引導龍頭企業成為治理“餐桌污染”的主角。

    陳家祥説，“銀祥放心肉”的推出實際上傳出了一個市場信號，即農業龍頭企業已開始介入商業領域，並由此形成了一種新的混合型的農業龍頭企業。在福建省就有銀祥公司、超大集團、長富集團等採用了這種新的生産方式和銷售業態。銀祥公司負責人説，生豬收購價格一般隨時會隨市場行情而變動，但豬肉市場銷售價格一般相對穩定，這樣，企業就可以通過産業鏈條內的利益分配和調節，和關聯企業結成穩定的“利益共同體”。

    但有關專家認為，要保證這種農業企業效益和食品安全“雙贏”方式的健康發展，也對政府部門職能轉變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一是要進一步加大對鮮活類農産品品牌的培育和引導。目前全國各地已出現不少名牌農産品，但鮮活類農産品的品牌培育還處在起步階段。由於鮮活類農産品的消費量大，品牌消費很有潛力。有關部門一定要注重培育和引導有實力和信譽的農業龍頭企業介入到這種品牌競爭中來，使得治理餐桌污染成為企業的自覺行動。

    二是應著力促進農産品行銷業態的升級。福建省農業廳有關負責同志認為，目前各地農産品的行銷業態正在發生重大變革。農産品品牌消費的一個標誌必須是更多的農産品進入超市和連鎖店。在福建省推進的“農改超”（傳統的農産品市場改成農産品超市）進程中，普通百姓對此反應良好。政府應在其中發揮積極引導作用，加快促進這種農産品行銷業態的升級步伐。

    三是建立健全嚴格的“準入”和“退出”機制。有關部門應將重點放到標準的制定和資格認證上，防止一哄而上，粗放經營，對不合格或出現問題的企業堅決讓其退出市場。

    述評：食品安全保障要有新辦法

    發生在廈門市的這場“放心肉大戰”，讓我們看到了解決“餐桌污染”問題的某種希望。

    “銀祥”品牌豬肉傳出一個強烈的信號：隨著治理“餐桌污染”工作的深入，一些企業已看出其中蘊藏的巨大商機並主動參與進來，對鮮活類農産品也倡導“品牌消費”。他們通過嚴格的企業標準組織生産、運輸和銷售，對整個産供銷鏈條進行全過程監控，初步形成了“企業對食品安全負責，政府監督企業”的新型模式。

    豬肉涉及千家萬戶，其安全問題是中央及各地政府常抓不懈的一項重要工作。為什麼這個問題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一個關鍵問題是，我們長期一直延續著分散養殖、分散經營的生産方式，政府部門對微觀經濟活動插手過多過細，陷於其中不能自拔；加上部門之間不同程度的扯皮現象，從而出現了“多個部門管不好一頭豬”的尷尬局面。

    充分發揮市場和企業在微觀經濟活動中的“主角”作用，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一個內在要求。政府部門在“有所不為”的同時，可以騰出一些精力加強對市場和企業的監管。“銀祥模式”的出現，使政府的管理職能變得相對簡單，今後重在強化對企業的監督，對合法經營的企業進行扶持，將不守規矩的企業淘汰出局。

    在食品安全保障方面引入市場機制，充分發揮企業的作用，政府無疑要“換種管法”，這對政府部門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當好“裁判”的同時，還要通過政策引導，鼓勵越來越多的企業自覺進入到治理“餐桌污染”的隊伍中來；要扶持企業爭創鮮活類農産品品牌，促進産業結構的升級；要建立嚴格的“準入”和“退出”制度等，都需要政府部門做大量的工作。

    鼓勵和扶持先進生産力，擯棄落後的生産方式，必然帶來利益衝撞和調整，這也是廈門市發生“放心肉大戰”的一個內在原因。但孰優孰劣，誰勝誰敗，自然由市場和消費者説了算。對這樣一個新生事物，政府部門和管理人員應該積極地創造公平競爭的環境，而不要設卡子、談條件，甚至打個人小算盤，把“放心肉”當成了“唐僧肉”。

    我們高興地看到，福建省和廈門市有關部門已經著手研究一種新型的食品安全保障辦法，結合“無公害豬肉”生産基地建設和對傳統城市農貿市場的改造，制定一系列的措施，積極讓企業進入治理“餐桌污染”的行列。我們期待，他們能夠在支援、扶持先進生産力方面探索新路子，讓老百姓得到實實在在的好處。

     新華社 2002-0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