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宰點戒備森嚴

    3月18日下午，記者來到天津寶坻縣與河北香河縣交界處，看到靠近寶香公路左側的一片田地裏，一南一北分佈著兩個私屠濫宰點，簡陋的紅磚平房圍成四方形院落，鐵門緊閉，院子裏不時傳來豬的哀嚎聲。去年，這些屠宰點曾被國家有關部門專項打擊取締，如今又重起“爐灶”。

    記者扮成買賣人來到北邊的屠宰點，剛一接近，就被幾個人擋住，他們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記者。一位老頭很警惕地問記者：“幹啥的？”

    “找ＸＸＸ談買肉的事。”記者順口説出剛打聽到的一個屠宰戶的名字。

    “在這等著，我給你找去。”老頭轉身推門走進院子。

    記者想跟進去，裏面的人警覺地把門插上。

    知情人介紹，這些非法屠宰點戒備森嚴，周圍都有專人望風，一旦遇到風吹草動，立即通知院子裏的屠宰戶。有的屠宰點還有特許準入證，無證的人一律不準進入。

    等了一會兒，記者終於進到院子裏。這個院子裏有20多家屠宰戶，每家有一間大約十幾平方米的小屋子。院子裏停了十幾輛挂著北京、天津、河北牌照的拉肉車。

    記者走進一家屠宰間，只見墻上挂著十幾頭已開膛的豬，進門處堆放著許多豬油，滿地血水四處流溢，污濁不堪，幾乎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屠宰間裏側，一男一女正在給豬灌水。男的把一根細管熟練地從豬前胸插進去，女的拿著一根長黑皮膠管與細管接上，水源源不斷地注入豬體內。知情人透露，這裡屠宰的豬都要被注三、四次水，在豬肉拉走之前，每頭豬至少要注十幾公斤水。

    記者問其中一人：“這麼忙，一天能宰多少頭，掙不少錢吧？”“今天宰25頭。”屠宰戶高興地答道。

    “這些肉都賣到哪去呢？”

    “就近賣一點，主要賣到北京和天津。”

    根據知情人提供的線索，3月19日下午，記者又來到河北省三河市新集鎮橋頭村，見幾百米長的公路兩側，竟有兩個私屠濫宰點。同樣大門緊閉，戒備森嚴。

    記者來到其中一個叫“會芳”的屠宰點門前，見門外有一位60多歲的老農手持棍子在放哨。記者問：“我們路過想買點肉，這裡有屠宰場嗎？”

    “你們是哪的？這裡沒有屠宰場。”老農語氣蠻橫地答道，説完趕緊跑進院子。不一會，院裏竄出十幾個人圍住記者，其中一個像“頭兒”似的人聲色俱厲地嚇問：“你們是幹什麼的？從哪來？”

    “我們路過這裡想買點肉。”

    “你們是哪個單位的？走，到辦公室去！”他惡狠狠地朝記者吼叫著。

    “好，我們開車跟你一起去。”記者借機上了汽車，立即離開了這個危險地帶。

    運肉車直奔京城

    3月18日下午16：30，記者分乘兩輛車，開始追蹤這些非法屠宰點運出來的“注水肉”的流向。

    16：35，寶坻與香河交界處的非法屠宰點幾輛運肉車上路，記者一一記下了車牌號，並暗中跟隨一輛車牌為津Ａ42780的藍色雙排座車。這輛車經過香河，朝北京方向駛去。

    18：20，運肉車行駛到北京市紅領巾立交橋上時，被交警攔扣。緊隨其後的記者只得將車開到立交橋下暗處。隨後，記者兵分兩路，一路繼續在橋下等候，一路跟蹤其他駛過的運肉車。

    夜色漸濃，華燈初上。18：50，記者決定上橋問明扣車原委。交警告訴記者，這輛車沒有進京通行證，等會兒將拉到停車場。為了完成追蹤任務，記者悄悄把交警請到一邊，向他亮明身份，講述了一下追蹤“注水肉”的經過。交警會意，示意記者趕快上車。

    19：10，運肉車接受處罰後被放行，繼續駛向北京市內，記者緊跟其後。

    19：30，運肉車進入北京市朝陽區弘善批發市場，進門時未見任何人員阻攔。停下後，車上的幾個人打開車廂開始賣肉。另一路記者追蹤的幾輛車也已陸續進入市場。

    記者與旁邊一位挂著北京車牌的攤主攀談起來：“這個市場上的肉都從哪來？”

    “大部分是河北、天津的。”

    “這裡的肉怎麼賣的價兒比定點屠宰廠便宜呢？”

    “注水唄！這裡的肉都注水，水裏摻膠一塊注，一般人看不出來。”

    進市場暢通無阻

    21：10，弘善批發市場已擠滿了運肉車，一些擠不進來的運肉車就停在了市場外公路兩側。大小肉販子紛紛上車購肉，有的用肩扛，有的用自行車馱，有的用三輪車拉，有的用麵包車運。

    記者問一位屠宰戶：“我們想買肉，你的豬肉是從哪運來的？”

    “河北三河市橋頭村加工屠宰。”

    “你的豬肉注不注水？”

    這位屠宰戶頓時笑了起來：“橋頭村屠宰的豬肉哪有不注水的，就看注水多少了，我們注水算少的。”

    “當地政府對‘注水肉’管嗎？”

    “管啥呀，‘豬過拔毛’，只要收了錢就行。”

    隨後，記者來到市場夜市辦公室，表示要宣傳這個夜市的繁榮。市場的一位負責人得意地告訴記者：“我們這裡的肉銷售範圍可廣了，連家樂福、萬客隆等一些大超市都從這裡進豬肉。這個市場每年的豬肉銷量差不多佔北京市場的五分之一。”

     “這些豬肉進入市場，你們檢查嗎？”

    “北京市規定外地進京豬肉要‘一頭一證’，運到這裡的豬肉都要有從朝陽區動物檢疫站領取《動物産品檢疫合格證明》，一頭豬一張，俗稱‘小票’。進入市場我們查看小票，沒有小票不能進入市場。”

    記者一路跟蹤的那輛牌號為津Ａ42780的運肉車，並沒有到檢疫站領證。記者特地把市場管理人員帶到那輛車前。記者問屠宰戶：“你能把小票拿出來看一下嗎？”他立即慌了神兒，用手摸摸上衣兩個口袋什麼證件也沒有掏出來，一言不發。

    管理人員見狀，連忙把記者引開，邊走邊説：“看看其他人的小票，都是一樣的。”另一位管理人員忙接過話茬説：“我們主要是維護市場秩序，檢查主要在豬肉産地。”這顯然與剛才的説法互相矛盾。

    記者隨後在與一位屠宰戶交談中得知，進這個市場賣肉要交管理費，每頭豬4元。“只要有錢收，驗票當然就睜只眼閉只眼了。”屠宰戶説。

    只要有錢收，就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少數地方政府、職能部門、市場管理者正是在這種利益驅動中，讓非法豬肉從源頭流向市場，又從市場流到老百姓的餐桌上。

    新華社 2002-0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