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協委員楊成長：靠房地産暴富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今年1月25日，中國證券業協會建立首席經濟學家例會制度並聘請了首批30名首席經濟學家委員會委員。首席經濟學家定期診斷中國經濟，探討金融熱點問題，反映市場呼聲。搭建政府與市場橋梁。申萬宏源證券首席經濟學家楊成長即是30名委員之一。

在政協的經濟界別，大多是來自“學院派”經濟學家，來自行業經濟學家很少。楊成長如何看待中國經濟發展、A股是不是要進入牛市了？房地産調控將何去何從？老百姓該如何配置自己的資産？昨日，在政協經濟組駐地北京昆泰酒店，全國政協委員楊成長接受了北京青年報記者的專訪。

談金融供給側改革：

要改變我國橄欖型的金融結構

北青報：去年年底以來金融領域一個最大的變化是提出了金融的供給側改革？我國的金融供給側改革將如何改變金融生態？

楊成長：當前，我國現在金融市場出現了企業長期資金需求和供給不匹配的問題。怎樣去優化金融供給結構，特別是引導長期資金的發展，是一個重要課題。目前，我國的金融結構是橄欖型的，中間的銀行資産超過200萬億元，而證券和保險等只有十幾萬億元。需要通過供給側改革的深入，將來推動出現啞鈴型、“兩頭大”的結構，比如保險資産規模大、資本市場規模最大，而銀行相對規模小的結構模式，這樣將能形成長期資金和長期資産匹配的局面。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核心問題是解決資金端和産品端的對接問題。

談股市

中國資本市場呈現了三個積極變化

北青報：今年年初以來，A股指數出現大幅反彈，這是否意味著牛市來了？這輪上漲有沒有基本面的支撐？

楊成長：對於具體股市的漲跌我不做評價。但總體上來説，中國的資本市場發展，它的基礎是越來越穩定的。可以從三個方面能看到這種變化，首先，中國資本市場改革力度在加大，無論是科創板的推出，還是實行註冊制，中國資本市場正在按照國家總體的一個改革思路，正在放開這個市場的入口，加大事中事後監管。中國資本市場在制度改革上已經邁出了堅實的步伐。其次，中國資本市場最全球資金的吸引力正在快速上升。比如我們制定了外商投資法，雖然這個外商投資法主要是針對外商對中國的實業經濟投資，但實體的投資跟金融投資是密切相關的，它對我國資本市場的投資具有重要的作用。第三是歐美日等全球三大經濟體都開始下行，在全球經濟處於一個下行的通道時，全球的投資就會特別關注的一個國家政治，社會以及經濟的穩定性。這樣我們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去年在全球投資大幅下降的背景下，外商對中國製造業投資卻一年就增加了20%。這説明中國的資本市場出現了一些積極的變化。

北青報：所以您認為資本市場發生積極的變化是有基礎的吧？

楊成長：對，我覺得是有基礎的。

談經濟形勢

中國經濟的下行壓力已經在可控範圍之內

北青報：現在有觀點説中國的經濟已經在去年年底觸底了，L型的走勢已經從一豎到了一橫。您怎麼看待？

楊成長：中國經濟從大格局上這個L型這個大趨勢沒有變，但這個L形也不是説就在一個平面上，它會上下波動。中國經濟就它目前來講仍然有下行的壓力，但是這個下行壓力已經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北青報：我國經濟尚有下行的壓力體現在哪些方面？

楊成長：主要是三個方面，首先是外部環境的壓力。中美貿易摩擦，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

全球的總需求的增速在下降，歐美日三大經濟體增速下降，這些都是不利的外部環境。第二就是我們國內的投資，尤其是基礎設施投資有比較明顯的增速放緩。前面40年中國都是超前發展基礎設施，這個基數已經比較大，再加上我們要控制地方債務，穩定房地産市場。這些都會影響到投資的總量。第三個是消費市場，中國的消費對整個經濟增長的拉動達到了近百分之八十。但是在結構上正面臨一個調整，原來中國人消費投入的三大塊，包括住房、汽車和手機，以汽車為例，我們一年銷售近3000萬輛，全世界一年銷售的加起來也就8000萬輛，已經很難再原來的基礎上再大幅增加，所以我們面臨一個消費增速下滑的問題。

北青報：應該如何去緩解經濟下行的壓力？

楊成長：從總理的政府工作報告和部長們的系列記者會可以看到，今年政府的兩個著力點，一個就是採取大力度降稅減費等系列措施，把企業搞活。另一個就是在引領居民擴大消費方面發力，搞活市場，形成培育國內大市場。在這些措施下，中國經濟儘管有下行的壓力，但保持大趨勢的平穩應該沒有問題。

談樓市限購

房地産調控短期措施正向長期措施過渡

北青報：您前面提到要繼續穩定房地産市場。如何看待部分地區房地産限購政策的放鬆？我們還會不會走上刺激房地産的路？

楊成長：房地産的根本政策沒有改變，“房住不炒”還是一個核心的邏輯。目前部分地區房地産市場出現這個鬆動跡象，總的來講，主要是房地産處於一個從短期措施向長效機制過渡的階段。過去幾年主要採取一些限購限售限貸等短期措施，但中央提出要建設房地産的長效機制，就需要用長期的政策，來穩定老百姓對樓市的預期。實際上，樓市這兩年已經發生了很明顯的變化，房地産單邊看漲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大家對房地産市場心態開始慢慢慢地平衡了，有人預測上漲，也有人預測短期可能會調整。

北青報：那您覺得今年房價還會漲嗎？

楊成長：從長期來看資産都具備上漲的趨勢。但你也要看他上漲的幅度以及投資的風險。

房地産未來最大的問題是它的流動性問題。我們現在市場上房産仲介很多，但在成熟的市場，它們的數量很少，這説明我們的房地産二級市場交易過度了。在國外買一套房很簡單，但要賣出去難，你需要花幾年甚至半輩子都賣不出去。所以，我們買入一個資産，不能簡單的看它會不會漲，還要看他的年化收益率，比如租金跟房價的比例。要考慮到它變現的難度，包括變現的時候，相關的稅收政策的不確定性有多大。

談房地産稅

房地産稅可有效調節存量房使用效率

北青報：房地産稅也是大家極為關心的一個話題。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明確提出“穩步推進房地産稅立法”，全國人大也表態將落實制定房地産稅法。會不會如許多人擔心的那樣，房地産稅會讓房價降下來？？

楊成長：針對房地産稅目前市場上有兩種聲音，一種覺得不會有什麼影響，一種覺得房價肯定會降下來。實際上，房地産稅出臺的核心目的不是要打壓房價。我覺得主要有兩個目的，一個是使得我們房地産的整個稅收體系更加規範。現在我們涉及到房地産的稅費很多，很不規範。其次，房地産稅可以有效調節存量，改變現在房地産使用效率的問題。一方面需求很旺，一方面很多房子沒有人住，甚至很多保障房都空著。出臺房地産稅就是要調節，抬高你的持有成本，實現對供需的優化。中國每人平均居住面積率達到40平方米，前世界都排在前面，

城鎮的每人平均住房套數已經超過一以上，這説明關鍵問題不是要進一步擴大增量，而是把存量給盤活。

談投資

該適度控制資産配置中的房地産比例了

北青報：今年以來股市表現很好，有些人開始喊出“賣房炒股”，也有人堅決認為只有買房才是理財的最好方式？從投資這個角度來説，你覺得2019年樓市和股市哪個比較有投資價值？

楊成長：此前二三十年中國房地産從無到有，出現了一個價格快速上漲的過程，任何一個社會它必然經歷這樣一個過程，這個過程帶來了巨大的財富效應。但這個靠買房暴富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從老百姓財富的戰略配置來看，是時候該適度控制一下房地産的比例了。財富之所以是，在於它能創造價值。房子的價值就是它的居住屬性，體現為租金回報率，它的平均收益率是遠低於其他金融資産的。從長期來看，股權投資收益，債券投資收益，房地産投資收益，他們之間的巨大落差會慢慢變小，變得均衡。

北青報：中國股市散戶佔了很大比例，他們往往很難賺到錢，有個流行詞彙叫“割韭菜”，您怎麼看？

楊成長：股權投資是長期投資、責任投資，同時也是風險投資。股權投資的長期收益、穩定收益來源於企業資本收益，是企業通過經營獲得的收益。因此，投資者應對企業經營予以更多關注，不應只關注大盤指數漲跌。如果你投了股票，天天看它漲漲跌跌，然後弄得心情很不好，那不是應該提倡的。美國一方面它投資股權比例很大，另一方面老百姓很少去關心股票市場漲漲跌跌為什麼？股權投資的最大特點就是它是長線投資，你不要頻繁波動的過程，你越關注它的過程，你輸的越慘。

談監管

要提升市場自律監管的力度

北青報：3月7日，在上海代表團的全體會議上，樊蕓當著證監會主席易會滿的面説，現在證券法頂格處罰只有60萬元，解決不了問題，像趙薇割韭菜，不止一項罪名加起來才罰70萬元，人民日報也發文稱呼籲“管管割韭菜的趙薇們”，您對監管方面有什麼建議？

楊成長：這幾年，對二級市場的監管逐漸強化。首先是資訊技術的發展給監管帶來了便利，另一方面監管的制度也越來越完備。二級市場的監管，要把法律監管、市場的自律監管和行政監管結合起來，尤其是要強調自律監管。在國外成熟的二級資本市場，行業自律監管非常強大，市場經濟與行業的自律性是不可分的。

談科創板註冊制

科創板試點註冊制不是放鬆監管

北青報：我國將設立科創板並試點註冊制，這對資本市場會帶來哪些變化？監管上是否有新的挑戰？

楊成長：科創板對二級市場的影響總體來説是正面的，科創板的設立使得大量符合我國經濟發展方向的新業態新模式企業能夠上市，令上市企業結構優化，為A股引來新的投資人，提高A股對國際資金吸引力。科創板試點註冊制不是放鬆監管，實際上註冊制是把相關責任下沉。企業資訊的真實、全面、完整主要依靠資訊披露，要強化企業董事會、高管責任，保證披露資訊真實性。這對投資者、承銷商等提出了更高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