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鋒,你要回村裏的事情等你的病情有所好轉再説吧?”
“這事很著急、也很重要,不能再拖延了……”
對弋肖鋒的妻子普布卓瑪來説,這是她和丈夫的最後一次對話。
11月27日,和妻子説完這句話,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玉樹市蘇魯村第一書記弋肖鋒就離開了家。
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弋肖鋒如此著急?
原來在頭天,弋肖鋒就與同去扶貧點的高強村第一書記桑傑加和白瑪村第一書記諾洋約定好,要去查實上個月動員3戶牧民送孩子上學的落實情況。
諾洋回憶説:“老弋幹事非常認真,他説‘控輟保學’是精準扶貧的一項重要內容,不敢有一絲馬虎。僅有在校證明是不夠的,必須走訪牧民家和學校加以確認才放心。”
然而,弋肖鋒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家。
弋肖鋒帶著氧氣袋下鄉(供圖:玉樹市委組織部)
他是牧民的貼心人
聽人説,弋肖鋒個子很高,但是身形消瘦,顴骨突出,因為長時間在高海拔地區生活,加之後來的重病皮膚顯得黝黑蠟黃……
他是玉樹市結古鎮人,畢業于中央民族學院法律系,從事基層法律工作35年。2015年,玉樹市委組織部要選派駐村第一書記,要求選派有能力、有擔當、有責任心的幹部。就這樣,弋肖鋒被選派為第一書記。
他先是被派到了玉樹市小蘇莽鄉讓多村,一年後調整至海拔更高、條件更艱苦、交通更不便、資訊更閉塞的下拉秀鎮蘇魯村。
下拉秀鎮地處青藏高原腹地,是青南地區地域面積最大的牧業鎮,平均海拔4000米,蘇魯村則是下拉秀鎮的人口大村,牧民居住分散,是玉樹州脫貧攻堅工作的重點難點之一。
特殊的生存環境和地理環境導致這裡90%以上的村民係文盲或半文盲,思想觀念保守落後,傳統小牧意識根深蒂固,生産生活方式與現代社會相距甚遠。
這讓剛駐村的弋肖鋒一連好幾個晚上睡不著覺。面對這塊陌生的領域和難啃的“硬骨頭”,弋肖鋒這個“門外漢”靜下心來從容應對。先從深入研究“精準”二字做起,從要義到內涵,從政策到步驟,反反覆復琢磨了個透。
待胸有成竹,弋肖鋒開始深入群眾。雖然蘇魯村戶與戶之間居住距離動輒幾十公里,但是他不怕苦不怕累,挨家挨戶走訪。那段日子,每一條山路上都留下了他的腳印,每一戶牧民家裏都留下了他的身影。
入戶時,他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從飲水安全到農村危房改造、從易地搬遷到生態環境、從産業培育到勞動技能培訓、從教育支援到衛生扶貧、從社會救助到小額貸款,一遍又一遍地給群眾解釋。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牧民有了興趣,時不時有人跑來問長問短:“書記,我家能否有一個生態管護員的指標?我家能享受到哪些國家的惠民政策?我去看病能報銷多少醫藥費?”
就這樣,弋肖鋒與當地牧民的心貼近了,他帶領村幹部和駐村隊員走村入戶,詢民情、訪民意,問民需。幾年下來,對每家每戶人口組成、致貧原因、整村面貌等情況瞭如指掌。
布幫瑪是蘇魯村建檔立卡貧困戶之一,也是弋肖鋒生前經常走訪的一戶人家。如今,布幫瑪是一名護林員,一個月有1800元工資,再加上一些其他收入,一年少説也有5萬多元。
布幫瑪説:“我家能有現在的好日子,多虧了有弋書記帶領,平時我們就把他當成家裏人一樣。”
他是衝在脫貧攻堅前線的“戰士”
幾年的時間,弋肖鋒已經從脫貧攻堅的“門外漢”變身成了有思路有辦法的“行家”。
“扶貧先扶志、治貧先治愚”,牧區的孩子們只有通過讀書走出大山,才能從根本上改變祖輩的命運。這個思路在弋肖鋒的腦海裏異常清晰,將其放在扶貧工作的首要位置。百餘次地走村入戶,百餘次地苦口婆心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終於,家長們被他説動了,將草場上放牛的孩子、上山挖蟲草的孩子紛紛送進了學堂。自此之後,蘇魯村的控輟保學率一直保持在100%。
孩子們的事情解決了,弋肖鋒又把目光聚集于抓黨建帶隊伍,他要給蘇魯村打造一支“帶不走的脫貧致富工作隊”。走遍全村每戶家庭;只要是村級開會就堅持常態化學習;創新開展“支部主題黨日”“精準扶貧”等主題黨日活動;宣傳黨的政策以至家喻戶曉……
如同一塊跳板,一支好的隊伍為脫貧致富提供了立足點,更生發出向上起跳的強韌彈性。産業帶動、低保兜底、醫療救助……蘇魯村的好事兒不斷“彈出”。
為擴寬貧困戶的增收途徑,弋肖鋒將蘇魯村的産業扶持資金分兩部分使用,一部分資金分到鎮産業扶持項目中,成立了村生態畜牧業合作社;剩餘部分為照顧居住相對分散的牧民,購買牧畜散養到家中。
在高原,草原和牛羊才是牧民眼中真正的稀世珍寶。但是也面臨牧民們捨不得牛羊出欄,遭遇自然災害一下子打回原點的實際。為打破這一傳統思維,提高牧民抵禦自然災害能力和畜牧業綜合生産能力,弋肖鋒和駐村工作隊深入到每家每戶,認真細緻地講解惠民政策,説服牧民為畜牧參保。
“人都沒上保險,給牛羊怎麼上?”
“會不會真的賠錢啊?我先不買,先看看其他家。”
……
就在這句句的“不接受”和質疑聲中,弋肖鋒還是堅持了下來。經過長達一年的遊説跟動員,2018年村子畜牧保險達到了97%。2019年初青南地區雪災中,蘇魯村牧民獲得的畜牧賠償款高達400余萬元,挽回百分之九十的損失。
大問題都解決了,可是讓弋肖鋒放不下心的還有,身居大山深處的27戶牧民,他們沒路沒電沒信號。生産、生活物資的運輸要靠人背馬馱,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聯繫只能跑到山頂處用一部信號微弱的對講機,有的牧戶甚至仍在使用油燈照明。
弋肖鋒堅信辦法總比困難多。就開始一趟一趟跑發改、交通、住建等部門反映情況爭取資金。在他的努力下,村子裏終於多了兩條22公里的通戶公路,鎮政府到蘇魯村的主幹道也得以修葺完善,車子可以直接開到牧戶的家門口。看到這27戶村民喜笑顏開,弋肖鋒的心裏也比吃了蜜還甜。
他是病魔壓不垮的“鐵漢子”
牧民們的生活越變越好,可弋肖鋒的身體卻亮起了“紅燈”。
2018年蟲草季,連續兩個月巡山、蹲點、勸返越界採挖群眾,弋肖鋒突然感到體力不支、呼吸不暢,甚至走路都感到困難。後來去醫院診斷:原發性肝癌晚期,肝臟多處有惡性腫瘤。
在醫院經過短短二十幾天的治療,弋肖鋒就待不下去了。當時正值脫貧攻堅的衝刺期,第三方評估、省級驗收、國家級驗收,幾項大考擺在面前。弋肖鋒深知,自己不在村裏,很多事情都會停滯下來。
“不管咋樣,我必須回去!”包裏裝滿藥,車裏帶上氧氣,打包備好的乾糧,弋肖鋒再次出現在蘇魯村的村民面前。
這一去,又是兩年。
兩年裏,登記造冊、查漏補缺、調整低保屬性、核對人員資訊等工作量有增無減,“肝病忌累”,這個醫囑早已被他拋至九霄雲外。
跟弋肖鋒共事了五年的蘇魯村駐村幹部讓丁回憶道,工作的時候時常可以看到弋肖鋒用硬物頂著肝區堅持工作,有時候只能服用超劑量的止痛藥片。
“最讓我心疼的就是,今年的蟲草季,他連續徒步巡山行走了幾公里後,猛然一陣狂咳,我回頭一看,他的痰裏都帶著血,我當時嚇壞了,就勸他回家休息,可是休息了一會他就悄悄對我説,‘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的身體我知道’,然後又繼續巡山。”説到這裡,讓丁的聲音哽咽了。
就這樣,弋肖鋒一邊與病魔對抗,一邊堅守在脫貧攻堅一線,直到生命永遠定格在53歲。
(原標題:用生命最後的時間書寫脫貧事業——追記全省脫貧攻堅先進個人、玉樹藏族自治州玉樹市蘇魯村第一書記弋肖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