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吉林信託因資訊披露不足,收到了吉林銀保監局的30萬元行政處罰單,吉林信託的李某和于某對此負直接責任被警告。
這一消息,讓投資者再次將目光聚焦到了吉林信託,也讓投資者重新記起了“匯融38號”那個違約很久的信託計劃。
違約背後,每經記者深入調查發現,中科建設作為融資方,並未在信託計劃成立日之後5個工作日內,將信託保障基金劃轉至吉林信託代繳賬戶。此舉不僅違反了中科建設與吉林信託簽訂的相關合同,也不符合《信託業保障基金管理方法》相關規定。
如今,融資方中科建設正面臨破産重整,匯融38號的兌付依然懸而未決。除了信保基金,記者調查中還發現,4.5億信託資金中,將近1億流向成謎……
融資方未繳納450萬信保基金
2017年9月29日,“匯融38號”成立,約定期限2年,年化預期收益率為8%~8.6%,季度付息。131名受益人共認購4.5億份信託單位,對應募資規模4.5億元,融資方為中科建設開發總公司(下稱“中科建設”)。資金最終用於中科建設子公司——中科建飛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中科建飛”)所持有的位於上海市青浦區大虹橋板塊“中科·意邦國際家居博覽中心”三期B項目的後期裝修。
有投資人向記者表示,該信託計劃正常付息僅維持了半年,2018年3月之後,投資人便再未收到項目本息。
同年9月,融資方中科建設未能按期償還2018年第二季度、第三季度回購款,吉林信託向相關方發出《提前到期通知書》,要求立刻履行還款義務。
而後,融資方中科建設宣佈破産重整,其重整計劃草案給出的解決方案是以“化債商城”形式進行兌付。但是這一方案卻遭遇了“用腳投票”。在11月7日吉林信託召開的“匯融38號”信託計劃受益人大會上,87.47%的參會受益人表示“不同意”中科建設的重整計劃草案。
實際上,“匯融38號”違約的四年間,投資者發現産品從成立至今存在不少問題,其中最令他們感到困惑的地方是:信託計劃成立後融資方中科建設並沒有按照合同約定繳納450萬元信託保障基金至吉林信託賬戶。
“直到吉林信託起訴中科建設,我們才知道中科建設沒有繳納450萬元的信保基金。”有投資者表示。
2019年12月,吉林銀保監局在對投資者的信訪答覆中,也提及了這筆信保基金的繳納情況:經核查,中科建設作為信託計劃融資人,未按照合同約定於信託計劃成立後5個工作日將450萬元信託保障基金劃至吉林信託賬戶,該筆信保基金由信託業保障基金有限責任公司從吉林信託結轉的信保基金餘額中扣繳。
按照吉林信託與中科建設簽訂的《特定資産收益權轉讓及回購協議》(下稱《回購協議》)約定:中科建設必須按照吉林信託通知的時間、額度,及時足額地繳納信託保障基金。否則,視為根本違約,吉林信託有權行使合同第十三條“違約責任”約定的一項或多項權利。
《信託業保障基金管理辦法》也規定,資金信託按新發行金額的1%認購信託保障基金,其中屬於融資性資金信託的,由融資者認購。並規定,在每個資金信託産品發行結束時,信託保障基金應繳入信託公司基金專戶,由信託公司按季向保障基金公司集中劃繳。
北京盈科律師事務所合夥人唐春林告訴記者,繳納信保基金是監管部門為防止信託産品出現投資風險,強制要求的風險保障措施。在信託資金出現投資風險時,信託公司可以按照監管要求獲得信保基金的資金支援,否則出現風險時只能由信託公司自行承擔。不繳納信保基金不但是對信託産品監管秩序的破壞,更是對監管要求必須採取的風控措施的違反,是嚴重的風控失職。
在投資人看來,融資方能否繳納信託保障基金是一個很重要的風控點。根據《回購協議》第十三條“違約責任”中第四點,任何一方違反本合同中約定的其他義務及陳述和保證等,均構成違約。中科建設與吉林信託經協商採取的違約金計算方式為:若中科建設違約,吉林信託有權要求中科建設提前履行全部回購義務,並要求中科建設自違約之日起按回購價款的日萬分之五向吉林信託支付違約金。
但吉林信託卻並沒有因此而宣佈匯融38號提前到期。
為了更好地了解、核實匯融38號相關情況,記者在12月初向吉林信託的資訊披露負責人發送了相關採訪函,並嘗試聯繫對方,但其電話一直無法接通。
之後,記者致電公司官方客服詢問相關事宜。對方表示,公司對外聯繫由專門的信披負責人負責,已經幫記者向其傳達了採訪訴求,至於是否接受採訪尚未得知。
12月24日,記者再次致電吉林信託信披負責人,電話仍無法接通。截至發稿,記者也未收到吉林信託官方回復。
現場實探:底層資産內部裝修尚未完工,抵押資産2、3樓大量空置
誠然,“匯融38號”産品本身存在嚴重的風控漏洞。那麼,在融資人中科建設深陷債務危機之下,“匯融38號”底層資産情況如何?
説起該信託計劃的底層資産,我們便要將目光投降上海虹橋機場以西約15公里的青浦區東部,那裏有個重固鎮。在上海眾多特色小鎮中,它算不上出名,但在從事家居建材的人,卻或多或少聽過這個名字。
這裡坐落著吉林信託·匯融38號信託計劃的底層資産——“中科·意邦國際家居博覽中心”三期B項目。11月末,記者坐車來到西郊商業項目園區。在園區現場,帶有“中國科學院”字樣的徽標隨處可見。
站在中科意邦三期B項目外,簡易的鐵皮大門緊閉,透過門縫向建築內部望去,裸露的水泥梁柱和管線,顯然,這裡雖然主體已成,但內部裝修還尚未完工。
據悉,中科意邦三期B佔地40畝,建築面積13.17萬平方米,主打酒店及公寓式酒店。有投資者告訴記者,負責該建築裝修的公司已經把工地封掉了。
而匯融38號的抵押資産與底層資産僅一街之隔。
投資人爆料的《抵押合同》顯示,抵押物有四處,分別為意邦建材傢具城一期部分自持商鋪,合計24959.9平方米。從投資人提供的資料可以看到,上海國眾聯土地房地産諮詢估價有限公司在2017年9月12日對抵押物進行了評估,4處抵押物的評估價值合計7.11億元。而評估採取的是比較法、收益法。
12月21日,記者趕往了抵押資産所在地北青公路6588號以及6589弄。這裡臨街的一樓店舖燈火通明,但往來的客人卻寥寥無幾。2、3樓則更顯蕭索,過道兩旁的商鋪俱是大門緊閉,而灰撲撲的玻璃門上偶有貼著“騰房通知”的,落款日仍停留在“2019年11月15日”。
此外,記者了解到,這裡多處商鋪租金1樓在3元左右、2樓在2.5元左右,越往上租金越低。一樓一家經營建築材料的店主表示,2017年剛搬遷到這裡的時候租金是3元/天/平方米。
另一家經營燈飾生意的店家也提到,這裡多年前曾有一家開發商包下了幾十萬平方米的商鋪,租金為6元,但“租一年送一年”。
近億資金流向貿易企業?
在信託資金運用方面,“匯融38號”《信託合同》上規定為“最終用於中科意邦三期B項目”,而在《回購協議》上,將這筆資金用途更加具體地描述為“用於中科意邦三期B後續裝修及歸還項目前期金融機構借款”。
但有投資者向記者透露,根據其掌握的資料,“匯融38號”4.5億元資金中有接近1億元資金流向了兩家貿易公司。
投資人提供的信託計劃資金使用流水記錄顯示:2017年9月29日,信託計劃宣佈成立當天,吉林信託一次性支付中科建設4.5億元資金。次日,中科建設便將該筆資金悉數轉給了上海意邦置業有限公司(下稱“上海意邦”),而上海意邦60%股權由中科建設子公司中科建飛持有。
之後,上海意邦在10月10日和10月23日將合計3.5億元轉向了一家建築工程公司;另有兩筆4998萬元的資金則分別流向了上海秉實國際貿易有限公司(下稱“上海秉實”)、上海沛旭國際貿易有限公司(下稱“上海沛旭”)。
總的來看,上海意邦共向上述兩家貿易公司轉讓了9996萬元。但令人不解的是,根據《回購協議》約定,有部分資金是用於歸還該項目前期金融機構的借款,但資金的實際流向中卻並沒有出現相關金融機構身影。
啟信寶顯示,上海意邦成立於2004年,經營範圍為房地産開發經營、資産管理等。上海秉實以及上海沛旭均成立於2015年7月,均屬於貿易代理行業,也均位於上海市青浦區重固鎮北青公路6598弄25號樓,一家為702室,一家為704室。
11月26日,記者前往兩家企業位置所在地,從註冊地址來看,這兩家公司離底層資産的直線距離約100米。記者上到7樓後發現,這裡並無這兩家公司。
對此,記者致電吉林信託就資金流向進行採訪,但是並未獲得回復。
中科建設破産重整,吉林信託四任董事長接連落馬
在實探了匯融38號底層資産、抵押資産和信託資金流向企業後,我們再回過頭來看看與信託計劃兌付直接相關的融資方——中科建設。
據悉,中科建設係中國科學院行政管理局全資子公司,前身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科學院工程局,1999年劃歸中國科學院(下稱“中科院”),並由中科院指定中科院行政管理局100%持股和管理,是一家全民所有制企業。
2018年5月,中科建設出現債務違約,多米諾骨牌效應一觸即發,最終導致中科建設乃至其關聯公司全面債務危機。據統計,截至2021年9月30日,中科建設重整案管理人共收到債權申報金額1027.19億元,經審核確認的債權金額577.45億元。
中科建設如今面臨破産重整,匯融38號的受託人吉林信託近年來情況也算不上樂觀。
2020年12月1日,吉林省人民政府網站發佈《關於邰戈免職的通知》,免去邰戈的吉林信託董事長職務。2021年4月,邰戈被“雙開”。
此前,吉林信託已連續三名董事長落馬。首任董事長張興波于2007年涉嫌受賄罪被逮捕,後被判死緩。
2018年12月,吉林信託第二任董事長高福波涉嫌嚴重職務違法、職務犯罪接受監察調查;
2020年3月31日,吉林信託第三任董事長李偉因受賄罪、濫用職權罪數罪並罰,一審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並處罰金100萬元。
吉林信託財務數據顯示,公司在營業收入和凈利潤上已連續兩年下跌。2020年公司營業收入(合併口徑)為2.98億元,同比減少49.25%;凈利潤為64.29萬元,同比減少99.64%。2019年,公司營業收入為5.88億元,同比減少6.21%;凈利潤為1.81億元,同比減少48.4%。
每經記者 馮典俊 每經編輯 廖丹
(責任編輯:金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