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須村村醫更求才巴正在為村民測量血壓。　資料圖

“咱們村來了個大學生村醫！”7月，村醫崗位已經空缺一年多的四川省廣元市朝天區中子鎮五里村迎來了剛畢業兩年的醫學生趙彬恩，對他感到非常好奇的村民們紛紛來到閒置已久的衛生室“圍觀”這位小夥子。

“在廣元，很多村莊很久都沒有村醫了，像趙彬恩這樣的大學生村醫的到來太及時了。”廣元市衛生健康委員會基層衛生科科長魏曉芳説。

大學生村醫的到來，得益於四川省2023年開始推進的“大學生鄉村醫生專項計劃”。該計劃旨在通過社會招聘一批服務鄉村醫療衛生機構的大學生，從而解決鄉村衛生隊伍老齡化、人員斷檔等問題，提高鄉村醫療服務能力和專業水準，守護村民安康。

農村醫療隊伍加入“新鮮血液”

村衛生室空置，在很多地方已經是老問題。不僅在廣元，四川多地都出現了村醫緊缺的現象，這導致村民要想看病只能去鎮上的衛生院，但對於歲數大、腿腳不便的老人，以及失能、半失能人群來説卻造成了很多不便。

“村醫配置不足一直都是困擾農村醫療衛生發展的癥結和痛點。”甘孜州石渠縣衛生健康局基層股負責人代霞介紹，過去村醫大多是當地臨時聘用的，他們收入偏低，一些人對工作並不積極，而有的村甚至一個村醫都招不上。

作為外出務工大省，四川農村的常住居民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由於許多農村老人缺乏健康常識，小病不醫拖成大病的現象屢見不鮮，不僅威脅了農村居民的身體健康，還會帶來脫貧人口因病返貧的風險。

如何彌補農村醫療水準薄弱的短板？2023年6月，四川省發佈《關於印發四川省大學生鄉村醫生專項計劃實施方案的通知》，提出省內各地可根據要求按自身需求招聘大學生編制村醫，只要是大專及以上臨床醫學類、中醫學類、中西醫結合類等相關專業的應屆畢業生或者符合相關要求可按應屆畢業生同等對待的人員就有資格應聘大學生編制村醫。

在政策引導下，很多大學生紛紛報考大學生編制鄉村醫生崗位，僅2023年，通過考核的人數就達200余人，今年已陸續完成入職。“我們不僅招到了四川本地的大學生，通過宣傳，有的外省市大學生也加入了村醫隊伍，讓人很是欣喜。”代霞説。

代霞所提到的外省市大學生就包括來自青海省的更求才巴。2年前，更求才巴畢業于湖南永州職業技術學院醫學院，去年通過微信公眾號看到甘孜州村醫招聘資訊後，從小就懷揣著村醫夢的他毫不猶豫地報了名。今年6月，他在石渠縣洛須鄉洛須村衛生室順利上崗。

“大學生村醫專項計劃”不但吸引了新鮮人才加入，還為有關部門的管理提供了幫助。“長期以來，村醫因都是臨時聘用，給醫療系統的管理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代霞説，“現在，編制都是挂在鎮中心衛生院，屬於‘鄉聘村用’，不僅應聘者有保障，管理也更方便。”

贏得村民信任需要“亮本事”

“你這麼年輕能不能看好病”“年輕人沒責任感”“年輕人幹村醫就是把這裡當個跳板”……雖然五里村大部分村民對於初來乍到的趙彬恩很熱情，但他還是能聽到一些懷疑的聲音。甚至，有的村民還擔心他是醫療騙子，為此專門到鎮中心衛生院去核對資訊。

大學生村醫大多不是本地人，人生地不熟，又頂著一張年輕的面孔，沒有過去土生土長的老村醫在村裏經年累月積累下的威望，村民對他們不信任其實也情有可原。

“我很理解村民們的想法，但我一定會好好幹獲得你們的信任。”面對村民的質疑，趙彬恩暗暗下定決心。

和趙彬恩一樣，更求才巴起初也遇到了類似困難。在更求才巴看來，甘孜州地理位置偏遠、海拔高、醫療水準相對落後，村民缺乏基本的健康意識。“很多村民甚至不理解高血壓為什麼要吃藥，對肝包蟲的危害和防治也一無所知。所以我告訴自己，首要任務是向他們介紹基礎病的危害，介紹體檢的必要性。”更求才巴説。

隨著這些大學生村醫日復一日地來村民家中普及公共衛生知識，村民也逐漸對他們刮目相看。“很多原來不願意接受體檢、看病的村民，在我的軟磨硬泡下，聽從我的建議，對身體健康愈加重視起來。”更求才巴説，“在村裏服務了幾個月，我感覺自己的心態發生了變化，從剛開始的迷茫，到現在找到了方向。你看，這幾個月我已經收到好幾面村民送的錦旗了。”

大學生村醫蘭桂林剛到瀘州市瀘縣雲龍鎮英雄村中心衛生室任職時，也遭遇過村民不信任的眼神。直到在一次鎮裏組織的體檢中，他向村民展現出了專業能力，村民才對他改變看法。那一次，村民李先海在體檢中發現右側輸尿管結石約1.1釐米，已經出現腎積水、腎絞痛、發熱、肉眼血尿等症狀，於是蘭桂林迅速聯繫轉診鎮衛生院，並配合製定合適的治療方案。除此之外，村民馮大珍割麥時將手指劃傷，起初她並不在意，結果因為傷口面積較大，導致嚴重感染。幸虧得到了蘭桂林的及時處理，那只手才算是保住了。這些經歷讓村民發現這位年輕的村醫確實不簡單，不僅遇到蘭桂林會熱情地打招呼，有時還會邀請他到家裏坐坐。

如何留住這群大學生

但客觀地説，去村裏當村醫，對於很多大學生來説仍是小眾的選擇。一些人對村醫存在刻板印象，認為村醫應由本村懂點醫術的村民擔任。此外，這一職業對學歷要求不高，事業發展前景也比較有限。所以，大學生當村醫不僅少見，甚至在一些學校裏，老師聽到學生要去幹村醫後，也會不理解。

“學校裏很多人不理解我的選擇。”蘭桂林回憶，他剛應聘村醫的時候，這一崗位還沒有開始提供編制，因此當初不少同學給他的選擇“潑涼水”。“你肯定會後悔的。”這種聲音至今仍會在蘭桂林耳邊迴響。

編制的出現扭轉了人們對村醫職業的刻板印象。“不僅工資水準與當地事業編制人員相同，而且還有‘五險二金’。聽到待遇這麼好，家裏人也從反對變成了支援，朋友們也説我有先見之明。”蘭桂林説。

甚至，對於很多醫學院的應屆畢業生來説，“帶編”村醫已經變成了比私立醫院更有吸引力的就業選擇。“儘管私立醫院可能待遇更好一些，但有不穩定的風險。”蘭桂林細數“帶編”村醫的優勢，“不僅工資待遇有保障，很多長輩也覺得這是個有意義的事業，值得堅持下去。”

但要想真正讓大學生紮根鄉村，除了編制，為他們提供更好的職業前景同樣重要。

為掃清大學生村醫對未來的擔憂，2023年，四川省在《四川省大學生鄉村醫生專項計劃實施方案》中明確規定，大學生村醫可按規定申報基層衛生職稱，在縣二級以下醫療機構和鄉鎮衛生院服務2年以上的，申報副主任醫師職稱可免對口支援要求。“有了評職稱的優勢，我感覺自己的前途更加光明。”蘭桂林説。

另外，到四川中西部地區、艱苦邊遠地區、老工業基地村衛生室工作的中央高校應屆畢業生可按規定享受基層就業學費補償國家助學貸款代償；到省內艱苦邊遠地區村衛生室就業的省屬高校全日制應屆畢業生，服務一定年限，可按有關規定享受四川省省屬高校畢業生艱苦邊遠地區基層單位就業學費獎補政策。

更求才巴正是這一政策的受益者，“我現在每個月能拿7000余元，無論是自己還是家裏人都對這份工作很滿意。”更求才巴説。

截至8月底，四川省第二批大學生編制村醫的招聘工作也已有序展開，目前總需求已達到853個崗位。更多剛畢業的年輕人又將懷揣夢想，走上這一平凡而又偉大的工作崗位。